俄國的盲詩人愛維先珂君帶了他那六弦琴到北京之后不多久,便向我訴
苦說:
「寂寞呀,寂寞呀,在沙漠上似的寂寞呀!」
這應(yīng)該是真實(shí)的,但在我卻未曾感得;我住得久了,「入芝蘭之室,久
而不聞其香」,只以為很是嚷嚷罷了。然而我之所謂嚷嚷,或者也就是他之
所謂寂寞罷。
我可是覺得在北京仿佛沒有春和秋。老于北京的人說,地氣北轉(zhuǎn)了,這
里在先是沒有這么和暖。只是我總以為沒有春和秋;冬末和夏初銜接起來,
夏才去,冬又開始了。
一日就是這冬未夏初的時(shí)候,而且是夜間,我偶而得了閑暇,去訪問愛
維先珂君。他」向寓在仲密君的家里;這時(shí)一家的人都睡了覺了,天下很安
靜。他獨(dú)自靠在自己的臥榻上,很高的眉棱在金黃色的長發(fā)之間微蹙了,是
在想他舊游之地的緬甸,緬甸的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