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快要生了。她說自己的感覺很強烈,大概明天就能生出來。我很興奮,覺得有什么大事要發(fā)生,可明天還要上課。父母去了醫(yī)院,家里空空蕩蕩的,外公和表姐來陪我。
沒有父母的管束,我覺得分外自由。晚上,外公給我講抗日戰(zhàn)爭的故事,日本人打進來的時候,他才十多歲,被送到日本人辦的學(xué)堂里,學(xué)日語和算術(shù)。
我躺在他身邊,聽他念起日語單詞,脖子后面癢癢的,翻來覆去,才發(fā)現(xiàn)是母親的長發(fā),不知何時已纏在枕巾上。我輕輕拽出來,拉直,盯著看了很久,想發(fā)現(xiàn)點什么,卻沒有絲毫收獲。
外公講著講著就睡著了。表姐戳戳我的胳膊,打斷了我的思緒:“你們班男生有長得帥的嗎?”
我仔細想了一圈,搖搖頭,她接著說:“我們班有個男生睫毛好長的,可以放一根火柴呢,而且眼睛超亮,數(shù)學(xué)特好?!?br />
我眨了眨眼,不知道該說點什么。空氣靜止了一段時間。她戳戳我額頭,說:“哎呀,你還小,不懂?!甭犃诉@話,我害羞地踢了一下她的腿,她就咯咯笑了起來。
夜色濃郁,我看不清她的臉龐,卻聞到了燒焦的味道。她嘴角有木柴燃燒的聲音,燙得空氣都在發(fā)抖。
第二天,是我的生日。中午,外公帶著我去買了生日蛋糕,街上人很少,還下著雨。路邊搭了棚子,店家在忙著打月餅?;焯窃嘛灥南阄?,彌漫在雨水里,像要把壞天氣一次性烘干。
蛋糕店的阿姨問我過幾歲生日,還給了我好多彩色蠟燭,我在店里蹦來蹦去。那一年的生日,過得最倉促,卻最忐忑,因此記憶深刻。
大概是因為知道,不遠之處,有個新生命,與我血脈相同,正在出生,問候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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