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實攝影可以擺拍嗎？－攝影早自習第1689天

早安，我是葉梓，今天是攝影早自習陪伴大家的第1689天

一位叫做胡寧的同學在攝影早自習第10班的群里面向我提問，他說：葉老師，紀實攝影可以擺拍嗎？如果紀實攝影可以擺拍的話，那個影像的真實性是要打折扣的。我來翻譯一下你這個問題。你首先在問紀實攝影是否可擺拍，但是你第二句話實際上是給（出）了一個你的答案，是說擺拍這件事會讓紀實攝影的真實性打折扣，這里邊你默認如果是真實性打折扣，那么這個作品應(yīng)該就不是好作品，對吧？我應(yīng)該是這么理解你說的話的。接下來我就簡單的給你做一個答復，我的答復可能會出乎某些人的意料，但是請各位不要太心急，先聽我把話說完，然后以后有時間我們會花更多的時間、更長時間來全面的展開討論。

首先簡單回復紀實攝影可以擺拍嗎？可以。比如說紀實攝影中有一種叫做類型學的創(chuàng)作方法，就是擺拍的。你可以請這個村里面所有的人，把他們家里邊的所有家當，包括家具、電視機、墻上貼的海報……全部拿出來，堆在他們家的門口，然后請這些家人們和他的家當們一起合張影，然后你拍了兩百張、三百張。你想想這是紀實攝影嗎？當然是啊，而且它的文獻價值是很高的。但這是擺拍嗎？也是啊。這個擺拍導致了他們現(xiàn)在呈現(xiàn)的這個畫面不是他們生活中的日常的鏡頭，不是一個時間的切片，但沒關(guān)系嘛，這依然是真實的，對不對？這個人和他的家當和他的房子的合影，這里面藏著非常豐富的信息，會讓人浮想聯(lián)翩，也讓那些比如說研究社會學的人有所依據(jù)，來看看這個村莊的生活條件到底是什么樣子的，甚至是在200年以后，可能有人想研究我們這一代人的生活條件的時候，他會翻出這些照片來，它就像一個活生生的標本，是非常非常真實的。

貝歇夫婦拍攝的類型學攝影

所以這里就引出了第二個討論：到底什么是真實？這個詞我們也得先給一個定義，才能討論你剛才問的問題。我之前其實跟大家簡要講過這個問題，我說沒有任何一張照片是攝影師不施加影響的。即便你沒有直接用語言要求他擺一個什么樣的姿勢，或許你讓他停下來了呢？比如說一個老漢，鋤頭一揮正在耕地，你說：哎呀，停一下，那個鋤頭舉在空中稍微等我一秒鐘！咔嚓~你拍了一張照片。這是不是擺拍?。坑腥苏f是，有人說不是。你說這個畫面是真實的嗎？有人說是，有人說不是。別急，我們繼續(xù)往下再推論。比如說現(xiàn)在你沒有用語言去阻止他去讓他定格下來，而是直接去影響他可不可以？比如說對面走過來一個人，你覺得他走過來的那個路線不太好，你想讓他走偏一點，這樣的話他跟背景之間的關(guān)系更合適。于是你就迎面走過去，擋住了他的去路，他正低頭玩手機呢，也沒抬頭看你，只是感覺自己的路被擋住了，所以他往右邁了一步，在他邁出這一步的同時，你摁下了快門。這個又算不算擺拍，算不算真實的呢？因為你實實在在的影響了對方啊。這是布魯斯·吉爾登（Bruce Gilden）在美國搞街頭攝影的時候常常會用的一種方法。即便這些事你都不干，那你至少還是選擇了不同的焦距，選擇了不同的光圈數(shù)值、快門數(shù)值，你選擇了拍攝的時機，這些都會影響畫面效果。我想請問你哪一組參數(shù)算是真實的？哪一個拍攝時機是真實的時機？這個很難講吧。

? Bruce Gilden

比如說現(xiàn)在在日本的奧運會，有的沒什么底線的媒體就喜歡把我們國家的運動員定格在、抓拍在一個特別丑的表情上，然后來做他們的頭像，但與此同時他們?nèi)毡镜倪\動員就特別的美。你這兩者其實都是真實的，對不對？因為人家又不是自己做出來的一個頭像，是你平時生活中流露出來的，但是這是他刻意的在選擇拍攝時機啊，這是攝影師在施加影響啊。所以不要以為別人在做你也在做，根據(jù)你自己的喜好，你無時無刻的不在選擇拍攝的時機。

如果說真實如此的遙不可及，我們就真的不能追求真實了，不要管這件事情了嗎？不是的。有一個類型的攝影是非追求真實不可的，就是新聞攝影。新聞攝影如果不追求真實，而是動不動就按照自己的世界觀去加什么陰間濾鏡之類的，那這個媒體它的公信力是要大打折扣的。但是這種對真實性的極端的要求是不應(yīng)該強加于其它種類的攝影之上的。什么風光不能P鳥，人像不能P痘、不能液化，什么紀實攝影不能擺拍……這些說法都是不應(yīng)該的。

2018年普利策獎獲獎作品 ? Ryan Kelly

如果你還是不理解這件事，我再跟你說個細節(jié)、說個例子。紀實攝影這個東西我們拍完以后是會對照片進行編排的，編排過程肯定不是按順序編排，肯定不是流水賬——從早上到晚上這人干了什么——這樣的片子沒人看。我們要把順序進行顛倒，進行混排，目的是為了讓故事講得更生動一些、講得更清晰一些。例如說我在吳哥拍的六天的難民的孩子的那些照片里面，最后好像排列成組照的也就是12張還是14張，反正很少，這個照片是跟當時我的拍攝順序完全沒有關(guān)聯(lián)的。我拍Lily的那些照片，我拍了兩年數(shù)萬張照片，最后展覽在水立方才200多張，也不是按照時間順序的，它里面也會有倒敘或者有其它的一些敘事的方法，會提煉她的故事。故事還是真實的故事，但是那個照片不見得是當天發(fā)生的那張照片，明白我的意思嗎？

Lily日記組照之一 ? 葉梓

這就好像是動物世界，動物世界也算是個紀錄片吧，對不對？Documentary Film，紀實攝影是Documentary Photography，它都是共用同一個詞的。這個紀錄片，你以為它真的是拍了這個小獅子整個長大的過程嗎？它中間有很多鏡頭可能是在別處補拍的，甚至可能是另一只小獅子，它捕獵的那頭小羚羊可能是在好幾個不同的草原上拍攝的，甚至是在不同的日子里拍攝的，最后它們剪輯成一塊來講述這個故事。你說這故事是假的嗎？它是真的呀。但是在現(xiàn)場拍攝的鏡頭不夠，要借其它的鏡頭來進行編排組接，來形成一個更完整的故事。所以這就是為什么我們說紀實攝影可以擺拍的原因。當然要擺到什么程度，用什么方法擺，這還是有講究的，不能搞得特別的假，然后還在說自己是紀實攝影，這可能很難服眾。

但是總而言之，通過今天的早自習，我希望大家至少要留有兩個印象：第一，沒有完全客觀真實的攝影作品，因為攝影都是人來創(chuàng)造的，人總會帶有自己的一些選擇。即便是新聞攝影，它們也只是應(yīng)該盡量的去追求真實，百分百的真實還是不存在的。第二，因為絕對的真實的攝影不存在，所以紀實攝影它要追求的是一個大的框架上的真實。你不能從頭到尾都是做假請演員來演的，這個不可取，但是具體的拍攝方法上該擺就擺，該施加影響就施加影響，該把圖片混排就把圖片混排。

今天我就簡單的給大家聊這么多，最后還是囑咐一句，因為時間非常有限，我今天談的不見得特別嚴謹，各位也可以在以后的學習中再慢慢去揣摩，也歡迎大家加入我們咔圖攝影教育中心的超級會員，我以后恐怕是要拿一堂專門的會員直播講座來談?wù)勥@個問題的。加入會員的方法就在文章底部那個黑色的會員卡，戳進去就是。那里面也有很多的我過去做過的講座可供大家去學習、去回放，是一個非常劃算的學習途徑。

如果你說我就是想免費的來學一學，那也可以，歡迎你加入我們攝影早自習的微信群，就像是這一位胡寧同學一樣，他不就是在群里提問的嗎。加群的方法你可以直接加我的個人微信，微信號是：nihaoyelaoshi，加上我跟我說“影友入群”，我就會拉你到我們的早自習群里去。

那么今天我就先聊這么多，今天是攝影早自習陪伴大家的第1689天，我是葉梓每天早上6:30，微信公眾號“攝影早自習”，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