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狐從頭至尾說了一遍,眾妖聽說,俱盡歡喜。遂一齊說道:“仙姑若得此人朝夕相會,慢慢的盜他真寶,從此不愁大羅神仙之位。這也是仙姑的福氣、緣法,方遇得此等機(jī)會,實是可喜可賀?!彼旆愿佬⊙骸皞滢k筵席,我等與仙姑增添圣壽。”頃刻間便搬運了許多的佳肴美饌,擺設(shè)已畢,眾妖把盞,請玉狐上坐,玉狐說道:“即承眾妹雅意,愚姐只得僭坐了。妹等俱來相陪,咱大家好開懷暢飲。”小妖輪流勸酒,眾狐飲宴多時,已是金烏西墜,玉兔東升之候,眾狐皆有幾分醉意。玉狐恐誤相約之事,便吩咐撤去杯盤,吃茶已畢,便辭別眾狐,出了洞府,來在青石山高頂之上,對月光先拜了四十八拜,然后張開口吸取明月一精一華。完了工夫,又到山下澗水之中洗了洗身體,抖凈了皮毛的水跡,仍然化成美女,駕起妖云,直奔太平莊周公子的書室而來。
來在窗欞之外按落云頭,輕輕的站住,不敢遽然進(jìn)入。乃用舌尖舔破窗紙,以目往里張看,但見屋內(nèi)高燒銀燭,靜悄無聲。只見公子在那書案之旁坐著發(fā)怔,似有所思。看他那模樣,借著燈光,比在花園初遇更添了許多的豐采。怎見得,有贊為證:
這正是:佳人站立紗窗外,舔破窗紙偷看英才。倚書案似發(fā)呆,看標(biāo)格真可愛,借燈光更把那風(fēng)流襯起來。素方巾頭上帶,烏油黑遮頂蓋,正中間玉一塊。宮樣袍可體裁,青布鑲邊兒窄,繡團(tuán)花分五彩,坎肩兒是一水藍(lán)的顏色,俗名叫月白。腰間系白玉帶,透玲瓏生光彩,銀鈕扣相配著護(hù)胸懷。鑲云履地下排,細(xì)粉底輕且快,端正正鼓滿充足,一點兒不歪。因守制無繒彩,錦繡服全更改。那知道一身青皂愈顯得唇紅齒白,兩頰粉腮。玉狐隔著紗窗偷看多會,見公子坐在椅上若有所待。觀其美貌之處,真是粉裝玉琢,猶如錦簇花團(tuán)。
妖狐此時不覺一一婬一一情汲汲,愛欲滋滋,恨不能一時與他鸞交鳳友。乃輕輕的在窗外咳嗽了一聲。
話說公子自從書齋吃茶、凈面已畢,并不似每日在前邊院內(nèi)來與人說笑閑敘,也不喚仆人整理書室,將延壽兒遣開之后,竟自己將書室物件安置了一回。至用飯之時,老蒼頭親身請問,他便帶出許多不耐煩的樣兒。蒼頭摸不著頭緒,以為今日祭掃,身上必定勞碌,遂問道:“公子今日身上若不暢快,想吃甚么,可吩咐老奴,好派人去做。”問了幾次,并不回答。蒼頭急忙出離書院,令廚役在書齋擺飯伺候。
那知周信一心想著美貌佳人,將飯胡亂用些便令撤去。廚役將要走時,復(fù)又說道:“你到前邊院內(nèi),將鎖跨院門的鑰匙取來交給我,烹一壺茶送來。你們在前邊吃飯去罷,我今日身覺乏倦,需要歇息。如有事,候我呼喚再來。”廚役忙答應(yīng),將鑰匙與茶放下,便自去了。
這里剩他一人踱來踱去,順著書院,繞到跨所門邊,將門啟放,向青石山望了一回,尚無蹤影。復(fù)又回至?xí)易{悶,恨不能一刻太一陽一西墜。又恐黑夜之間,蒼苔露冷,鞋弓襪小,難以行走;又恐其老母未寢,阻住無由脫身。心中無限狐疑,搔首踟躕,無聊之至。思慮盼望,好容易挨至初更之后,仍無人影。無奈何,自己點上銀燭,倚靠書案,呆呆的在那里相待。正自發(fā)悶,忽聽有人咳嗽一聲,悄低低的說道:“有勞相公久候,恕奴來遲,萬勿見怪。”此時周信正在渴想之際,猛聽這一派鶯聲俏語,猶如得了異寶一般。況且,周信又是乍逢美色,其心中之喜真是:
勝似洞房花燭夜,強(qiáng)如金榜掛名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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