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02：順治帝的選擇，康熙繼承帝位，是因為“天花”嗎？

順治十八年（1661）正月初七日，宮中傳出了順治皇帝的死訊。

大家可能知道，順治帝之死，是清初四大迷案之一。官方史料說他得了天花而病故的，但民間卻有說法認為順治皇帝并沒有死，而是看破紅塵出家了。的確，順治皇帝生前癡迷于佛教，喜歡把高僧請到宮中來，與他們論禪，還給自己起了“素慧”“行癡”等好幾個法號。愛妃董鄂氏去世后，順治皇帝的確心灰意冷，幾度有想要出家的念頭，所以，民間傳說也是有一定根據(jù)的。而且據(jù)說從順治帝去世直到他下葬，群臣都沒有見過他的遺體，這就讓出家的說法更加沸沸揚揚。有說他出家地點就在京西五十里的天臺寺，有說是在山西的五臺山，還有說順治帝是去了南方。

不過，以上說法都沒有確實的憑據(jù)，因此只能說是民間的傳說而已。根據(jù)清代官方正史的記載，順治皇帝是因出天花而死，享年二十四歲。這里呢，我們就以清朝正史的記載為準，認為他是英年早逝。

皇帝去世前，必須考慮的一件事就是皇位繼承的問題。清朝與之前的漢族王朝不同，滿人并沒有早早定立太子的習慣。順治帝之前的皇太極和努爾哈赤，都沒有在生前明確地指定繼承人，所以他們死后都有汗位或者皇位之爭的問題。而順治皇帝也是直到病逝垂危的時候才考慮到皇位繼承的大問題。順治皇帝雖然年輕，但已經(jīng)生了8個兒子，其中長子和四子夭折了，其他健在的兒子年齡也都還小。從朝局穩(wěn)定的角度來講，皇帝應(yīng)該從比較年長的皇子當中來選擇繼承人，順治帝自己就是幼年即位，六歲就當了皇帝，幼主當政的很多困難和苦楚他自然是非常明了的?，F(xiàn)在他的皇子中，長子夭折，順治帝就想立當時實際上居長的皇次子福全為繼承人。福全是寧愨妃董鄂氏所生，這位董鄂氏是順治朝后宮中地位較高的庶妃之一，但是，她和我們前邊講過的最受順治帝寵愛的董鄂妃不是一個人，兩人之間也沒有親戚關(guān)系。董鄂妃所生的皇四子我們講過，早早就夭折了。而這位寧愨妃董鄂氏所生的兒子福全出生于順治十年，那個時候董鄂妃還沒有入宮呢。所以福全的生母董鄂氏，在順治朝后宮要比董鄂妃的資格更老。到順治帝去世時，福全九歲，已經(jīng)顯露出一些性格特質(zhì)，比較受到父親的喜愛?！肚迨犯濉じＨ珎鳌酚涊d說，福全小時候，順治皇帝曾問他，你長大了想做什么呀？福全回答：“愿為賢王”，就是我就想當一個賢德的王爺，沒想過要當皇帝。我們剛才講了，順治皇帝一直篤信佛法，因此也喜歡性格上比較清凈無為的孩子，福全的回答讓父親看到了他平和的本性，對這個孩子更加喜歡了。當然，后來的事實證明福全的特點不僅僅是清靜無為，康熙帝即位后，福全又在平定噶爾丹等戰(zhàn)役當中展現(xiàn)出自己卓越的軍事才能?？梢?，無論文德還是武功，他都是一位出色的皇子，因此也受到父親的欣賞。但是，與順治皇帝的觀點不同，他的母親孝莊太后在皇子當中卻更傾向于選擇比福全小一歲的皇三子玄燁。《清史稿·圣祖本紀》就是康熙皇帝的本紀當中，對順治帝問福全長大想做什么的故事進行了擴充，說當時順治帝問的是兩個兒子，福全回答“愿為賢王”，而玄燁則回答“愿效法父皇”，讓順治帝當即對玄燁另眼相看。我覺得，后一個故事明顯有后人杜撰的嫌疑。一方面，聰明的皇子絕不會過早暴露自己的野心，這一點我們以后講康熙皇帝與兒子們之間的斗爭時大家就會深有體會；另一方面，如果當時玄燁的回答真讓父親另眼相看，那順治帝后來又怎么還是傾向于選擇福全繼位呢？這個解釋不通。

講到這里，我想先順道給大家插講一下清朝皇室的起名問題，清朝雖然在入關(guān)前后就開始給皇子們的名字選用漢字，就是不像努爾哈赤、皇太極這樣一看就是滿族名字，但是所起的漢名并沒有什么章法，比如順治皇帝叫福臨，兒子叫福全，這在咱們聽來跟哥倆似的，說明當時滿人還完全沒有回避父親名諱的意識。而順治帝的其他兒子，名字分別是玄燁、常寧、奇綬，兄弟的名字之間也看不出什么聯(lián)系。康熙繼位之后也是這樣，一開始給兒子起名字時也是沒什么章法，而且是滿名、漢名都起，后來才固定用漢名，而且都采用兩個字的漢名，第一個字用了“胤”字，作為兒子行輩的字，第二個字則都用視字旁的字，比如康熙所立的太子叫胤礽、后來繼位的雍正皇帝叫胤禛、胤禛的死黨皇十三子叫胤祥、胤禛的死對頭皇八子叫胤禩等等。之后，康熙還親自為孫輩和曾孫輩選定了行輩的字，分別用“弘”字和“永”字，比如乾隆皇帝叫弘歷，嘉慶皇帝叫永琰。康熙還規(guī)定非近支宗室不得使用這兩個字，這樣清朝皇室的起名才算逐漸有了章法。

好，我們再回到順治的皇帝對繼承人的選擇。面對自己和母親在皇位繼承人選擇上的分歧——順治帝喜歡福全、孝莊太后喜歡玄燁，那么到底哪個孩子合適呢？順治皇帝也有點猶豫不決。在這樣的關(guān)鍵時刻，他決定去征詢一個人的意見。這個人，既不是當權(quán)的滿洲王公、也不是受皇帝信任的漢人高官，而是一個外國人——德國傳教士湯若望。湯若望是歐洲教廷早期派到中國的傳教士之一，在明末來到中國，崇禎年間曾在明朝的欽天監(jiān)任職，就是幫助皇帝測算天文歷法、制造科學儀器和一些武器。據(jù)說他研制的大炮曾被明朝政府用來在遼東戰(zhàn)場上對付滿人，影響了清朝入關(guān)的進程。不過，清朝入關(guān)后并沒有因此而記仇，還在漢族大臣的推薦下，允許湯若望繼續(xù)為清政府服務(wù)，讓他解決了一個清朝在入關(guān)初的當務(wù)之急，就是修訂一部比明朝歷法更為精準的清朝的歷法——《時憲歷》，并且頒布天下，讓老百姓從此奉清朝的正朔。開明好學的順治皇帝非常尊重湯若望，讓他擔任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成為中國歷史上第一個擔任此職位的外國人。順治皇帝還跟湯若望學習科學知識、也向他咨詢一些政事。由于湯若望的年齡比順治帝大得多，所以順治尊敬地稱呼他為“瑪法”，瑪法是滿語對祖父輩的稱呼。比如滿人特別崇尚關(guān)羽，稱關(guān)羽為“關(guān)瑪法”，就是關(guān)老爺。順治皇帝稱湯若望為瑪法，我們可以理解為稱呼他為湯老爺子，表示一種尊敬。那在病逝垂危的關(guān)鍵時刻，順治皇帝就皇位繼承人的問題咨詢湯若望的意見，也顯示出他對湯若望的重視和信任。而湯若望給出的答案很明確，他認為皇三子玄燁比較合適，理由是玄燁已經(jīng)出過天花，因此在健康上是更有保障的。我們在上一集講過，天花是一個隨時可以奪走人性命的疾病，清初天花肆虐宮廷，按照正史的記載，順治皇帝自己也是因出天花而去世的。所以，湯若望的這個說法很明白地告訴順治皇帝，玄燁已經(jīng)出過天花了，在身體健康上相對有保障，而福全還沒有出過天花，如果選他為繼承人，則要面臨新君感染天花又很快死去、國家又一次無主的風險。應(yīng)當說，湯若望的這一說法非常具有說服力，讓順治皇帝當即下定決心，立已經(jīng)出過天花的皇三子玄燁為皇太子。我們上一集講過，康熙皇帝一生總是悲悲戚戚地說自己童年過得很苦，從小先是由于宮內(nèi)流行天花而被保母帶著出宮“避痘”，然后自己又感染天花，不得不再與家人隔離，所以“父母膝下，未得一日承歡”。但實際上，天花很可能是他得以繼承皇位、成為后來赫赫有名的圣祖皇帝的最為關(guān)鍵的因素。

不過呢，這里還有一點值得討論的是，湯若望在順治皇帝面前力薦皇三子玄燁，究竟是出于公心——就是出于新皇帝的健康有保障、朝局才能安穩(wěn)的考量，還是摻雜了私人的因素呢。根據(jù)德國人魏特寫的《湯若望傳》中的記載，湯若望和孝莊太后關(guān)系很好。他曾經(jīng)給孝莊太后的侄女，也就是順治帝的第一任皇后治過病，因此深得太后的信任和尊敬，孝莊不僅隨兒子一起稱呼湯若望為“瑪法”，還經(jīng)常派人給湯若望送去各種禮物。我們前邊講了，孝莊一直是支持玄燁即位的。那么順治皇帝臨終前的這一場咨詢，是否有孝莊的設(shè)法安排在里面，我們就不得而知了。總之，在祖母的鼎力支持之下，順治十八年正月初九日，就是順治皇帝去世后的第三天，玄燁正式即位，改明年為康熙元年，成為清朝入關(guān)之后的第二位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