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稿子到了我的桌上,已是今年的春天,我早重回閘北,周圍又復熙熙攘攘的時候了,但卻看見了五年以前,以及更早的哈爾濱。這自然還不過是略圖,敘事和寫景,勝于人物的描寫,然而北方人民對于生的堅強,對于死的掙扎,卻往往已經(jīng)力透紙背;女性作者細致的觀察和越軌的筆致,又增加了不少明麗和新鮮。精神是健全的,就是深惡文藝和功利有關的人,如果看起來,他不幸得很,他也難免不能毫無所得。
現(xiàn)在是一九三五年十一月十四日的夜里,我在燈下再看完了《生死場》,周圍像死一般寂靜,聽慣的鄰人的談話聲沒有了,食物的叫賣聲也沒有了,不過偶有遠遠的幾聲犬吠。想起來,英法租界不是這情形,哈爾濱也不是這情形;我和那里的居人,彼此都懷不同的心情,住在不同的世界。然而我的心現(xiàn)在卻好象古井中水,不生微波,麻木的寫了以上那些字。這正是奴隸的心!但是,如果還是擾亂了讀者的心呢?那么,我們還決不是奴才。
不過聽我還在安坐中的牢騷話,不如快看下面的《生死場》,她才會給你們以堅強和掙扎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