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兒】低配版的武則天，管不住自己的欲望

（人物小傳）

上官婉兒：陜州陜縣（今屬河南）人，唐高宗時宰相上官儀孫女。

祖父被殺，上官婉兒被配沒掖廷。她聰敏異常，后武則天讓其掌管宮中詔命，參決政務，權勢日盛。705年，唐中宗復位，拜上官婉兒為昭容。

上官婉兒與武三思私通，私生活復雜，并先后與唐中宗、韋后、安樂公主、太平公主等不同的利益集團相結合，其權勢所至，甚至釀成多次宮廷政變，左右皇帝的廢立。710年，在韋后與安樂公主的弒君政變之后，上官婉兒亦被誅。其詩文集22卷不存，僅余見于《全唐詩》中。

（完整文稿）

獨白：

母親曾告訴我，在我出世的前一天，她曾做過一個夢；

夢見一個巨人，給她一秤道：“持此稱量天下士?！?/p>

她以為，我必定是個男孩，可以光大上官家族的門楣。

誰知道生下來的時候，卻發(fā)現，這個嬰兒是女的。

她很不高興，隨口問：“你是女孩，難道你還能稱量天下士么？”

不知為什么，當時我就即呀呀地相應。母親高興起來。

她絕對想不到，多年以后，我確實專秉內政，代朝廷品評天下詩文，果然“稱量天下士”。

你以為女人不行嗎？并不，只不過從來不給女人機會。

女人也能當皇帝了，女人當宰相又有什么奇怪呢？

我注定就是要閃耀的，天下文士如何品評，都由我大筆一揮來決定。

才女向來是一種很曖昧的存在。小有才華的女人常常很壓抑，沒有什么好命，黛釵就是明證；極有才華的女人一旦混出頭來了，就根本不能指望她們能過著符合傳統(tǒng)的生活，“不瘋魔，不成活”就是此意。

那個最先說“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先人，真乃神人也。因為他們知道，女子一旦有了才能，就不會那么容易被擺布，就不會那么甘心地成為男人的附庸，就會知道，男人天性中的風流、放誕、情欲、權力欲、操控欲，女人一樣也不缺。不鼓吹“女人還是無能的好”，他們怎么能哄騙一兩千年呢？

中國歷代并不缺乏這樣的才女。只不過因為中國的權力場基本集中在宮闈和官場，所以，往往她們的光輝事跡更多地和宮闈爭斗掛上鉤。

上官婉兒，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上官婉兒的祖父是上官儀，因替高宗起草廢武則天的詔書，被武后所殺，剛剛出生的上官婉兒與母親鄭氏一同當了奴隸。14歲的上官婉兒曾被武則天召見宮中，當場命題，她文不加點，須臾而成，且詞藻華麗，語言優(yōu)美，武則天看后大悅，當即下令免其奴婢身分，讓其掌管宮中詔命。十九歲的時候，這個小女孩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有“巾幗宰相”之名，慢說文武百官，就是武后的兒子唐中宗也得看她幾份面子。

我們要搞清楚的一個問題是：武后，是上官婉兒的殺父仇人，這是不共戴天之仇。但是，武后賞識婉兒的才華，直接提拔她。對于武后來說，風險就是，主動容納了一個仇敵在身邊。

對于婉兒來說，你要一個年幼的小姑娘與殺父仇人日日相對？

但是，婉兒成了武則天最好的助手。

神龍革命后，唐中宗復辟，武則天退位，上官婉兒成為中宗李顯的婕妤，官秩三品，不久又進拜為九嬪之一的昭容——昭容為九嬪之一，當時在后宮地位僅在皇后之下，上官婉兒從此以皇妃的身份掌管內廷與外朝的政令文告。

上官婉兒充分享受到當寵妃的快樂：皇帝派人在上官婉兒居地穿池筑巖，窮極雕飾，常引大臣宴樂其中。她又與一些宮官在宮外購筑宅第，經常與他們交集往來，經常與紈绔子弟混于其間。

厲害的是，她還能把自己的情夫武三思引薦給韋后。與此同時，她還迷上了美少年崔湜，不時把崔湜召進宮中。中書侍郎崔湜就是因為與上官婉兒在外宅私通，后被引以為相的。后來曾犯罪，上官婉兒和安樂公主卻為其走后門，仍官復原職。

她的精力可不止用在這。在政治角力中，上官婉兒投入到韋后的勢力地圖中，與兩人共同的情夫武三思結盟，皇帝已經被架空。太子李重俊實在看不過他們權勢熏天了，派兵殺了武三思父子。上官婉兒設計讓皇帝殺了太子。這還不算，韋后和安樂公主母女一起毒殺了唐中宗，把持朝政。

經過這次動蕩之后，上官婉兒發(fā)現“后黨”不一定可靠，給自己留了后路，看到太平公主和李姓宗室的勢力大了，上官婉兒又悄悄倒戈到她那邊，也忘了奪愛（崔湜）之恨，兩個女人還合寫了立帝王的遺詔呢。

這種“換妻俱樂部”一樣錯綜復雜的關系里，讓人覺得迷糊。算上傳說中的宗室李逸、長孫泰，那上官婉兒的情史就更多姿多彩了。甚至，上官婉兒的黥面，也有幾種不同說法：一是與男寵張昌宗私下調情被武則天發(fā)現因而受罰；二說上官婉兒因厭惡武則天的男寵薛懷義對自己的調戲而關閉甬道，致使武則天的明堂因報復被毀，故武則天責罰于她。

總有一種感覺，上官婉兒，是武則天的低配版。

兩人的共同點，一：權力欲望非常強，為此不在乎利用男人，不在乎名聲。二，不在乎隨時可以聯合；三，情欲也遠比一般人強。

這樣的女人，你可以討厭她，但你無法輕視她，她們有無窮無盡的精神，興致勃勃的欲望，翻云覆雨，活色生香，她永遠不會成為池中物，誰是恩人誰是仇人，不是最重要，只要有利益就可以聯合，只要沒好處，道德可以棄之不用。武則天打破了男性們固若金湯的權力結構，上官婉兒亦步亦趨，進一步鞏固了這種女性能當朝堂主政的可能性。

獨白：

皇帝，是我的殺父仇人。可是，我還是愛她。

世間上再也沒有比她更聰明的人了。

沒有她以前，沒有哪個女人能掌有天下。

沒有她以前，沒有哪個女人被允許站在朝堂上，

與男人們一起爭論國策。

如果你不曾看見過皇帝強聞博記，博覽群書；不曾見過她一雙素手，把天下紛亂的亂麻拎出線頭，你就不會明白，她擁有權力，擁有世界，就是擁有魅力。

你們質疑皇帝“女人不能當皇帝”，但為什么沒有人質疑“女人不能給天下選仕”？

因為，當皇帝掃平了最大的障礙以后，其他的一切障礙都被粉碎了。

你們質疑皇帝“穢亂春宮”，她可以這么做，那么，其他女人也可以這么做。

是的，我愛她，我愛她的強大、威嚴、一往無前，我要像她一樣，一樣掌有權力，擁有旺盛的情欲力量，無所畏懼。

別怪我忽略上官婉兒的文學才華和政治韜略，卻關注她的情史和政治斗爭。因為，她的面貌，就是由種種前朝的政治角力和后庭的宮闈斗爭描繪出來的。

《舊唐書》、《新唐書》等正史中都對上官婉兒有記載，但較為體現她奉承權貴、淫亂宮闈，并操縱政治，控制朝綱的負面事件。但與上官婉兒同時代的文人都對其人其事評價很高，這也決定了她的下場：上官婉兒雖然已投奔“帝黨”，但仍被李隆基（即唐玄宗）兵變殺死了。

只說文學才華吧，她的才華之高，“與其說韓愈、柳宗元開古文復興之氣運，無寧說是上官婉兒已經早為盛唐的文學面貌繪出了清晰的藍圖?！彼c武則天一樣，放在男人當中，也是頂尖人物。上官婉兒以一介女流，影響一代文風，這在中國古代文學史上是很少見的；她成為中宗文壇的標志者和引領者。

即便上官婉兒是男人，她的抵達之處，已是位極人臣了。但她仍然要努力睡更多的男人，搶占最佳的政治合謀位置，把權力抓得更牢些。

太多的權欲、物欲、情欲，她管不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