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海最宏大,海也最有耐心。海,猶如一只馴良的大象,把地球無足輕重的人馱在寬闊的背上,而浩瀚深沉的、綠綠蒼蒼的海水,卻在吞噬大地上的所有災(zāi)難。如果說海是奸猾的, 那大錯特錯,因為它從來不許諾什么。它那顆巨大的心——在苦難深重的世界上,這是唯一健康的心——既沒有什么奢望,也沒有什么留戀,總在平靜而自由地跳動。
人們航行在海浪上的時候,大海唱著它那古老的歌謠。很多人壓根不懂得這些歌兒,然而,對于聽到這種歌聲的人來說,感覺是各不相同的,因為大海對每一個迎面相逢的人,用的都是不同的語言。
對于正在捕捉螃蟹的光腳孩子,閃閃綠波的大海露出一副笑臉;在輪船前面,大海涌起藍(lán)色的驚濤駭浪,把清涼的、充滿咸味的飛沫拋上甲板;在海岸邊,濃濁的灰色的巨浪碰得粉碎;人們疲倦的眼睛長久地望著岸旁灰白色的碎浪時,長條的浪花卻仿佛絢爛的彩虹,正在沖刷平坦的沙灘。在驚濤拍岸的隆隆聲中,有一種神秘的味道,每一個人都想著自己的心事, 肯定地點一點頭,仿佛認(rèn)為海是他的朋友——這位朋友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記得。
然而誰也不知道,海對于海邊的居民來說究竟是什么——他們從來沒有討論過這一點,盡管在海邊過了一生。海既是他們的人類社會,也是他們的顧問;海既是他們的朋友,也是他們的敵人;海既是他們的勞動場所,也是他們的墓地。所以,他們都是默默不語的。海的態(tài)度起了變化,他們的神色也隨之變化——時而平靜,時而倉惶,時而 執(zhí)拗。
可是,讓靠海而生的人遷到山里或者十分美麗的峽谷里,給他最好的食物和十分柔軟的床——他是不肯嘗這種食物,也不愿睡這種臥鋪的。他會情不自禁地從一座山崗攀上另一座山崗,直到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平線上露出一種熟悉的、藍(lán)色的東西。那時候, 他的心會愉快地跳動起來,他會盯住 遠(yuǎn)處一條亮閃閃的藍(lán)色帶子,直到這條帶子擴(kuò)大成為碧藍(lán)的海面。
但是,他一句話也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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