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西公下太和五年(庚午,公元三七零年)
春,正月,己亥,袁真以梁國內(nèi)史沛郡硃憲及弟汝南內(nèi)史斌陰通大司馬溫,殺之。
秦王猛遺燕荊州刺史武威王筑書曰:“國家今已塞成皋之險,杜盟津之路,大駕虎旅百萬,自軹關取鄴都,金墉窮戍,外無救援,城下之師,將軍所監(jiān),豈三百弊卒所能支也!”筑懼,以洛陽降,猛陳師受之。燕衛(wèi)大將軍樂安王臧城新樂,破秦兵于石門,執(zhí)秦將楊猛。
王猛之發(fā)長安也,請慕容令參其軍事,以為鄉(xiāng)導。將行,造慕容垂飲酒,從容謂垂曰:“今當遠別,卿何以贈我,使我睹物思人?”垂脫佩刀贈之。猛至洛陽,賂垂所親金熙,使詐為垂使者,謂令曰:“吾父子來此,以逃死也。今王猛疾人如仇,讒毀日深;秦王雖外相厚善,其心難知。丈夫逃死而卒不免,將為天下笑。吾聞東朝比來始更悔悟,主、后相尤。吾今還東,故遣告汝;吾已行矣,便可速發(fā)?!绷钜芍?,躊躇終日,又不可審覆。乃將舊騎,詐為出獵,遂奔樂安王臧于石門。猛表令叛狀,垂懼而出走,及藍田,為追騎所獲。秦王堅引見東堂,勞之曰:“卿家國失和,委身投朕。賢子心不忘本,猶懷首丘,亦各其志,不足深咎。然燕之將亡,非令所能存,惜其徒入虎口耳。且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卿何為過懼而狼狽如是乎!”待之如舊。燕人以令叛而復還,其父為秦所厚,疑令為反間,徙之沙城,在龍都東北六百里。
臣光曰:昔周得微子而革商命,秦得由余而霸西戎,吳得伍員而克強楚,漢得陳平而誅項籍,魏得許攸而破袁紹。彼敵國之材臣,來為己用,進取之良資也。王猛知慕容垂之心久而難信,獨不念燕尚未滅,垂以材高功盛,無罪見疑,窮困歸秦,未有異心,遽以猜忌殺之,是助燕為無道而塞來者之門也,如何其可哉!故秦王堅禮以收燕望,親之以盡燕情,寵之以傾燕眾,信之以結燕心,未為過矣。猛何汲汲于殺垂,至乃為市井鬻賣之行,有如嫉其寵而讒之者,豈雅德君子所宜為哉!
樂安王臧進屯滎陽,王猛遣建威將軍梁成、洛州刺史鄧羌擊走之;留羌鎮(zhèn)金墉,以輔國司馬桓寅為弘農(nóng)太守,代羌戍陜城而還。
秦王堅以王猛為司徒,錄尚書事,封平陽郡侯。猛固辭曰:“今燕、吳未平,戎車方駕,而始得一城,即受三事之賞,若克殄二寇,將何以加之!”堅曰:“茍不暫抑朕心,何以顯卿謙光之美!已詔有司權聽所守;封爵酬庸,其勉從朕命!”
二月,癸酉,袁真卒。陳郡太守硃輔立真子瑾為建威將軍,豫州刺史,以保壽春,遣其子乾之及司馬爨亮如鄴請命。燕人以瑾為揚州刺史,輔為荊州刺史。
三月,秦王堅以吏部尚書權翼為尚書右仆射。夏,四月,復以王猛為司徒,錄尚書事;猛固辭,乃止。燕、秦皆遣兵助袁瑾,大司馬溫遣督護竺瑤等御之。燕兵先至,瑤等與戰(zhàn)于武丘,破之。南頓太守桓石虔克其南城。石虔,溫之弟子也。
秦王堅復遣王猛督鎮(zhèn)南將軍楊安等十將步騎六萬以伐燕。
慕容令自度終不得免,密謀起兵,沙城中謫戍士數(shù)千人,令皆厚撫之。五月,庚午,令殺牙門孟媯。城大涉圭懼,請自效。令信之,引置左右。遂帥謫戍士東襲威德城,殺城郎慕容倉,據(jù)城部署,遣人招東西諸戍,翕然皆應之。鎮(zhèn)東將軍勃海王亮鎮(zhèn)龍城,令將襲之;其弟麟以告亮,亮閉城拒守。癸酉,涉圭因侍直擊令,令單馬走,其黨皆潰。涉圭追令至薛黎澤,擒而殺之,詣龍城白亮。亮為之誅涉圭,收令尸而葬之。
六月,乙卯,秦王堅送王猛于灞上,曰:“今委卿以關東之任,當先破壺關,平上黨,長驅(qū)取鄴,所謂‘疾雷不及掩耳’。吾當親督萬眾,繼卿星發(fā),舟車糧運,水陸俱進,卿勿以為后慮也?!泵驮唬骸俺颊韧`,奉成算,蕩平殘胡,如風掃葉,愿不煩鑾輿親犯塵霧,但愿速敕所司部置鮮卑之所?!眻源髳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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