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神判

一個瘦弱的少年被人誣告加害而被部落判處溺海死刑，然而三年后這個判處少年死刑的部落就連連出了很多怪事，儺戲祭奠上，青面儺從神柱上摔下氣絕身亡、送魂道場上，老練的梯瑪居然殺死了同門師兄，是亡者復(fù)生還是神怪作祟......一連串的事件終于揭開了上古的巨大謎團。

####“這都是報應(yīng)！所有的一切，不用等到來世，今生今世就會應(yīng)驗在你們面前！”

####劍一心的話穿破LE昏黃的光線，一字一字鉆進了桃 寨梯瑪?shù)亩小?/p>

####他不知道桃寨梯瑪是否聽到了自己的話，因為這個該死老頭的雙眼已經(jīng)被剛剛的巫術(shù)燒成了兩個偌大的空洞。

####原本應(yīng)該是眼珠的位置冒著黑煙，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再說些什么。

####“這本就是他罪有應(yīng)得！”

####雖然整個過程桃寨梯瑪沒有任何反抗，但劍一心沒有絲毫內(nèi)疚和不舍，青俊的臉上閃現(xiàn)著火塘的光線，皺眉間又仿佛回到了 痛苦的三年前。

####三年前的一個雨夜，劍一心最好的朋友子玉被桃寨梯瑪五花大綁在神堂之中，那時候劍一心還不叫劍一心，那時候DE他有一個ZAI普通不過的名字“柏舟”。

####“聽說你有通天的本事？”

####柏舟從外趕回寨子里時，桃寨梯瑪正在橫眉審問子玉，好不同意寄到了最前，ta猛然看到原本身材健碩、皮膚白凈的子玉已經(jīng)被折磨得不成樣子。

####見子玉沒有回答，一個戴著儺面具的人一腳踢在子玉肚子上，子玉一個趔趄差點撲倒在地上。

####“住手！”

####柏舟不知道，DANG他喊出這一句話的時候，已經(jīng)意味著他的整個人生將發(fā)生巨大的改變。

####“你們，你們?yōu)槭裁醋ニ俊?/p>

####桃寨梯瑪?shù)呐L(fēng)凜凜威風(fēng)，一張大手“啪”地蓋在茶碗上，

####“容不得你來問！他是外族在我族中安插的奸細！”

####身材瘦弱的柏舟一腳踹翻橫在面前的欄桿，沖上前扶住自己最好的朋友，看到子玉滿臉鮮血，嘴角抽動，像是想要說些什么，但是聲音太過細小，他根本聽不清，即便是貼近，也只能聽到微弱的喘息聲

####“快走！快走”

####“為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柏舟緊緊抱住子玉，他是自己最好的兄弟，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至少，認識子玉的這五年，他覺得自己的生活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向往外面的世界，過好手上的  生活”

####子玉的話曾經(jīng)那么清晰，

####“打出去！”

####桃寨梯瑪一聲令下，儺面人的木棍劈頭蓋臉砸了過來，他感覺自己的背上挨了一棍，這一棍擊中了五臟六腑，讓他恨不得把前天甘棠親自做的藥羹吐出來，

####緊接著頭頂又挨了一棍，恍恍惚惚已經(jīng)看不清周圍的一切，只能隱約聽見周圍有個老婦人小聲抱怨，

####“怎么能打頭呢，打傻了可怎么辦！”

####緊接著發(fā)生了什么柏舟已經(jīng)不記得了，因為他徹徹底底的昏死了過去。當(dāng)他睜開眼的時候，已經(jīng)躺在了甘棠的床上

####“子玉怎么樣了？”

####柏舟掙扎著起床，飛奔向神堂，絲毫沒有在意耳邊甘棠那清脆的阻止聲。

####可是神堂已經(jīng)空無一人，他一把扯過不遠處磨刀的老婦，厲聲詢問，“他人呢？子玉呢”

####“那個粉面小生？”

####柏舟拼命地點頭，

####“三天前就判過了，關(guān)在山上的木柵里，說是明天就要行刑呢？”

####柏舟懵了，

####“三天？”“行刑？”

####“梯瑪大人正要我磨刀讓他們明天用呢，我可得磨得又尖又利”

####柏舟對老婦人絮絮叨叨不感興趣，現(xiàn)在他最擔(dān)心的只有子玉。

####老婦人抬頭看一眼離去的柏舟，

####“咦，這不是那天晚上被打昏過去扔進豬圈的”

####柏舟頭也不回地走了，警惕地聞了聞身上的衣物，并沒有豬糞味?？磥?，甘棠早就把自己的一切打理得干干凈凈。

####現(xiàn)在，他沒有空回去看甘棠，雖然那是他青梅竹馬馬上就要迎娶的姑娘，只是現(xiàn)在自己最好的兄弟就要不明不白地把命丟了，實在不是卿卿我我的時候。

####走到山邊的時候，這個個子瘦小的柏舟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

####“我要一把鋼刀，砍得斷鐵鏈的那種！”

####鐵匠鋪的光頭極不耐煩，

####“沒有！只有砍柴的斧頭！”

####“好，斧頭就斧頭”

####劍一心心想著手里有樣?xùn)|西總比沒有強，他雖然去過關(guān)押子玉的那個木柵，但是并不知道那里現(xiàn)在的情形怎樣，現(xiàn)在顧不得那么多了，先殺過去再說。

####從來沒有殺過人的柏舟一時間又開始思前想后，

####“可是我從來沒有殺過人呢，要是有人攔的話，難道我真的要殺人”

####邊急匆匆地走，密密麻麻地汗珠已經(jīng)緩緩在額頭涌現(xiàn)。

####“那也必須殺！因為我要救我最好的兄弟的命！”

####柏舟自言自語見已經(jīng)到了木柵，不過，出乎意料的是，這看起來是一次極為簡單的營救，偌大的樹林里空無一人，木柵里除了子玉蜷縮在角落，雙手用草繩反縛之外更是沒有絲毫異常。

####“子玉，我來救你了”

####柏舟壓低頭沖到了柵欄邊，子玉抬頭瞥見，只是搖頭。

####“你怎么了？子玉，你怎么了”

####看著披頭散發(fā)的子玉，身上的血漬已經(jīng)結(jié)痂。柏舟解開他，想要扶他起來，可是子玉一直搖頭。

####“怎么了，你說話呀，你搖頭是什么意思？你說呀”

####子玉似乎無比焦躁，想要急切地趕走柏舟，剛剛解開的手推開柏舟，嘴里“唔唔”地叫著。

####“你的嘴，你的嘴怎么了？”

####柏舟連滾帶爬摸到子玉身邊，想要看他的嘴，不等靠近已經(jīng)明白了一切，

####“他們割了你的舌頭！畜生！他們割了你的舌頭！”

####柏舟一時血氣上涌，想要殺人的沖動都有了。

####“你等著，我把你救出去，我就回來找他們報仇?！?/p>

####子玉輕嘆一聲，似乎是在懷疑這個只會采藥種地的瘦個子，(OS)憑他？報仇？雖然柏舟確實有為自己報仇的勇氣，但以柏舟的能力，摘個柿子還差不多，殺人只怕

####“我知道你在懷疑我，但是你一定記好我今天說的話，他們讓你受的苦，我一定讓他們十倍、百倍地奉還！”

####說話間，柏舟已經(jīng)將子玉慢慢挪到了自己背上，艱難地背起這個壯實沉重的男人向柵外走去。

####“收網(wǎng)！”

####桃寨梯瑪?shù)穆曇敉蝗辉诹种许懫穑粋€碩大的網(wǎng)從天而降，將自己和背上的子玉緊緊捆住。

####“我早知道他有同黨，沒想到是如此不堪的隊友！真是可笑！”

####幾個儺面人嘲笑地說著，拖著網(wǎng)將二人扔下了早已挖好的深坑。

####深坑兩丈有余，這一扔下來，讓柏舟五臟六腑都摔成了一堆，拼命爬起來的時候，子玉已經(jīng)只有一點點氣息。

####“這究竟是為什么？”

####他不明白，原本安寧的生活為何會被這樣無情地打斷。

####半晌之后，子玉終于咳嗽一聲緩緩睜開眼睛，

####他沒有辦法開口說話，只能用盡全力在地上寫出兩個字，

####(OS)“你”

####柏舟心里又疼又氣，

####“你知道我不識字啊”

####正待要子玉幫他畫出來，一根套索呼地套在了柏舟脖子上，他伸手去抓，已經(jīng)連人被揪出了深坑。

####“送你去神判！”

####儺面人們的聲音粗野不堪，柏舟用盡全力扯住繩索才讓自己的脖子不至于被折斷。最后關(guān)頭，柏舟瞥了一眼在坑底的子玉，見他高高舉起手掌，奮力拍下了坑邊的一堆土。

####“這是什么提示么？”

####不等想清，腰后已經(jīng)挨了一腳

####被拖到海邊的時候已是午后。

####“我沒罪！”

####海邊人頭攢動，比肩接踵，瘦弱的柏舟已經(jīng)被草繩緊緊綁住，一步一步推向潮水，海的對面是海水沖蝕后布滿尖石的暗灘和冷峻的山崖。

####這是族人十五年間第二次看到這一幕，這里的人們信仰神判已有千百萬年，將有罪之人推下大海，如若他有罪，神自然會將其用海水淹死，如若無罪，自會放他一條生路。

####岸邊如同集市一樣，人聲鼎沸，或許如此的好戲并不多見，一張又一張蒙昧無知的臉正焦急張望著，人群最角落一個姑娘正撥開她散落的頭發(fā)，臉上有兩道刺青格外顯眼，她緊咬嘴唇，想看卻不敢看。

####“如此荒謬絕倫的審判，無論這個人是否有罪，推向海里，不就只剩下一條死路了么？”想到這里，她已然滿心絕望。

####柏舟雙手被反綁，只剩一雙赤腳踩在沙灘，指尖沾到海水濺起的浪花時渾身顫栗，焦急地向人群中望了一眼，密密麻麻地人群遮住了自己想要找的人，自覺時日無多，瘦小的身軀用盡力氣向人群中喊，

####“甘棠，甘棠替我照顧好我娘”

####話音未落，一個儺面人的聲音已將他無情地打斷，  

####“哼，你娘！你娘已經(jīng)畏罪上吊自殺了！”1

####柏舟覺得五雷轟頂，

####“什么？你說什么？”

####他仿佛已經(jīng)看到養(yǎng)育自己十多年的養(yǎng)母在白綾上掙扎的場景。

####“畜生！一定是你們！你們殺了我娘！”

####他轉(zhuǎn)身想退回去，可是身后手握著結(jié)實竹竿、臉上佩戴著儺面具的十多個粗實漢子，正齊刷刷將削尖的竹竿向他戳來。

####“巫罕，你睜開眼睛吧，你看一看，我從來沒做過危害巫族的事，你睜開眼睛看一看吶”他絕望地嘶吼卻被嘩嘩的海浪聲掩蓋了。

####海水沒過膝蓋,厚實的竹竿打在腰間,柏舟一個跟頭倒在了水中。拼命掙扎,快要爬起來時，斜陽如血，從海崖間映照海灘，照在柏舟清瘦的臉上，那一張臉?biāo)埔阉廊ザ鄷r，顏色紫黑，臉上兩道本已深黑的刺青霎時明亮了。

####“不過是要我死罷了？好啊，那我就死給你看”

#### 柏舟的臂膀上青筋驟起，不顧嗆人的海水向嘴里涌來，

####“不過，藏在儺面具后面的你們，儺面具能遮住你們的臉，遮不住你們的心！就算到了那邊，我也一定會一一將你們找出，讓你們還債！”

####這幾句話如此鏗鏘有力、非常奇妙地躲過了每一波海浪聲和竹竿聲，那么精確地在全場寂靜，屏住呼吸聽的一瞬間突然迸發(fā)，儺面人手中的竹竿猶豫了，來看這場好戲的人猶豫了，只有角落的女孩，正攥緊拳頭用最炙熱的眼光望向他。

####他拔腿往海水深的地方奔去，用盡全部的力量地向?qū)γ娴暮０侗寂埽p手被綁在背后，跑得異常費力，不過海水愈來愈深，就算雙手自由，對奔跑來說又有何用。

####站在最前的儺面人拔出腰里的利刃，向柏舟追過去，海浪突然瘋也似地沖起，翻涌的海潮竟然比身材魁梧的儺面人還高，逼得族人四散退去。潮退時分，斜陽只余下一點顏色。族人向儺神叩過頭漸漸散去，只剩下那個披頭散發(fā)的女孩還在癡癡地盯著對岸。

####隱隱中，她望見對岸那布滿尖石的灘上有一個影子，正昂首闊步向斜陽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