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前》作者：何其芳 朗誦：張家聲

張家聲，回族，河北滄州人，國家一級演員、導(dǎo)演，國家級有突出貢獻(xiàn)的話劇表演藝術(shù)家，中國傳媒大學(xué)兼職教授，畢業(yè)于中央戲劇學(xué)院。2021年10月4日，張家聲在北京友誼醫(yī)院病逝，享年86歲。

    《雨前》

作者：何其芳

朗誦：張家聲

      最后的鴿群帶著低弱的笛聲在微風(fēng)里劃一個圈子后，也消失了。也許是 誤認(rèn)這灰暗的凄冷的天空為夜色的來襲，或是也預(yù)感到風(fēng)雨的將至，遂過早地飛回它們溫暖的木舍。

   幾天的陽光在柳條上撒下的一抹嫩綠， 被塵土埋掩得有憔悴色了，是需要一次洗滌。還有干裂的大地和樹根也早已期待著雨。雨卻遲疑著。

   我 懷想著故鄉(xiāng)的雷聲和雨聲。那隆隆的有力的搏擊，從山谷返響到山谷，仿佛春之芽就從凍土里 震動、驚醒，而 怒茁出來。細(xì)草樣柔的雨聲 又以溫存之手撫摩它，使它簇生油綠的枝葉而開出紅色的花。

  這些懷想如鄉(xiāng)愁一樣縈繞得使我憂郁了。我心里的氣候也和這北方大陸一樣 缺少雨量，一滴溫柔的淚在我枯澀的眼里，如遲疑在這陰沉的天空里的雨點(diǎn)，久不落下。

 白色的鴨也似有一點(diǎn)煩躁了，由不潔的顏色的都市的河溝里傳出它們焦急的叫聲。有的還未厭倦那船一樣的徐徐的劃行，有的卻倒插它們的長頸在水里，紅色的蹼趾伸在尾巴后，不停地?fù)鋼糁灾С稚眢w的平衡。不知是在尋找溝底的細(xì)微的食物，還是貪那 深深的水里的寒冷。

   有幾個已上岸了。在柳樹下來回地作紳士的散步，舒息劃行的疲勞。然后參差地站著，用嘴細(xì)細(xì)地梳理 它們遍體白色的羽毛，間或又搖動身子 或撲展著闊翅，使那綴在羽毛間的水珠墜落。一個已修飾完畢的，彎曲它的頸到背上，長長的紅嘴藏沒在翅膀里，靜靜合上它白色的茸毛間的小黑眼睛，仿佛準(zhǔn)備睡眠?？蓱z的小動物，你就是這樣做你的夢嗎？

 我想起故鄉(xiāng)放雛鴨的人了。一大群鵝黃的雛鴨游牧在溪流間。清淺的水，兩岸青青的草，一根長長的竹竿在牧人的手里。他的小隊伍是多么歡欣地 發(fā)出啁啾聲，又多么馴服地 隨著他的竿頭越過一個山野又一個山坡。夜來了，帳幕似的竹篷撐在地上，就是他的家。但 這是怎樣遼遠(yuǎn)的想象呵！在這多塵土的國土里，我僅只希望聽見一點(diǎn)樹葉上的雨聲。一點(diǎn)雨聲的幽涼滴到我憔悴的夢，也許會長成一樹圓圓的綠陰來覆蔭我自己。

   我仰起頭，天空低垂如灰色的霧幕，落下一些寒冷的碎屑到我臉上。  一只遠(yuǎn)來的鷹隼[sǔn]仿佛帶著怒憤，對這沉重的天色的怒憤，平張的雙翅不動地從天空斜插下，幾乎觸到河溝對岸的土阜[fù]，而又鼓撲著雙翅，作出猛烈的聲響騰上了。那樣巨大的翅使我驚異， 我看見了它兩肋間斑白的羽毛。接著 聽見了它有力的鳴聲，如同一個巨大的心的呼號，或是在黑暗里尋找伴侶的叫喚。

   然而雨還是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