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雪,整理舊書,翻到一幅馬遠(yuǎn)的《寒江獨釣圖》。
畫面上只有一舟,一翁,幾條水紋,再無他物,一片空白。
看似小小水塘,又仿佛天地宇宙間。
▲馬遠(yuǎn):《寒江獨釣圖》,南宋,東京國立博物館
我感覺到一點涼。
仿佛山谷中清冽濕潤的風(fēng)吹過臉頰,天空中一場雨雪正在做最后的蓄勢。
還好,船上準(zhǔn)備了蓑衣,久戰(zhàn)無妨。
是的,四周皆山。
山石層層堆疊、直上云霄,是燕文貴筆下的《溪山樓觀圖》,是盛懋筆下的《山居納涼圖》,隱含著秩序,滾動著力量。
▲盛懋:《山居納涼圖》,元,納爾遜阿特金斯藝術(shù)博物館
更加澎湃的,是范寬的《溪山行旅圖》,蔚然天地之偉力,攝人心魄之神跡。
山中有徑,遇水搭橋。橋上有高士曳杖訪友,身后一小童抱琴相隨。
彈琴唱歌,本是國人生活日常,何時中斷了呢?
過橋有庭院,有草堂。主人烹茶候客,窗外梅花盛開,庭中落著一只白鶴,樹下系著一匹紅馬。
是韓干神采飛揚的《照夜白圖》?是趙孟頫不拒不迎的《人騎圖》?
是龔開鐵骨錚錚的《駿骨圖》?還是金農(nóng)不拘一格的《番馬圖》?
昂揚也好,隱忍也罷,金農(nóng)一介布衣,也托古改制,自成一片天地。
日月生輝,星河燦爛,誰能阻擋夢想呢?
▲仇英:《春山吟賞圖》,明,臺北故宮博物院
松間草閣倚巖開,巖下幽花繞露臺。誰扣柴扉驚鶴夢,月明千里故人來。
莫問今夕是何年,廚娘生火把魚煎,且來撫琴歌一曲,把盞對飲付笑談。
山靜日長,水流云舒,花開花落,樹搖人醉。
身在旅途,江湖路遠(yuǎn),送別依依,相逢不識。
聚散苦匆匆,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唐寅:《山靜日長圖》,明,臺北故宮博物院
中國人的山水,不是繪畫,是繪心。有巨然的大壑奔流,有吳鎮(zhèn)的蕭疏淡泊。
春則萬物發(fā)生,夏則樹木繁冗,秋則萬象肅殺,冬則煙云黯淡。
青春放歌,歸去來辭,隨心而動,皆得優(yōu)美。
心中有山,山就在那里。心中無山,則天地蒼茫。
就像這小舟上的老翁,眼里有水,心里有魚。名與利,付之天,笑把漁竿上畫船,得失不過一念間。
水中自有乾坤,層波疊浪、洞庭風(fēng)細(xì)、湖光瀲滟、云舒浪卷、寒塘清淺、長江萬頃、黃河逆流、秋水回波、曉日烘山、蒼海桑田,人聚人散。
留下的,只有一片空白,空谷回聲,歲月悠然。
▲吳鎮(zhèn):《漁父圖》,元,克利夫蘭藝術(shù)博物館
我們善于化簡為繁,不善于化繁為簡;善于賦能,不善于賦心;聚則歡欣,散則悵然;得之喜,失之悲……
太多的食物,太多的故事,太多的詞匯,太多的屏幕,太多的美女,太多的流量,太多的掌聲。
沒有內(nèi)容。拂去,拂去。
心靜之時,云開之日,天地廣闊,琴聲悠揚。
聽一曲Adam Hurst的《chiaro di luna》,仿佛看到一張張畫作穿過時間的長河,在幽藍(lán)的月光下飄過。
仿佛看到馬遠(yuǎn)伏案窗前,胸有山河,寥寥數(shù)筆,千古流傳。
#作此文想到了這些畫
或者是看了這些畫作了此文:
馬遠(yuǎn):《寒江獨釣圖》,南宋,東京國立博物館
唐寅:《山靜日長圖》,明,臺北故宮博物院
燕文貴:《溪山樓觀圖》,北宋,臺北故宮博物院
盛懋:《山居納涼圖》,元,納爾遜阿特金斯藝術(shù)博物館
吳鎮(zhèn):《中山圖》,元,臺北故宮博物院
吳鎮(zhèn):《漁父圖》,元,克利夫蘭藝術(shù)博物館
屈鼎:《夏山圖》,北宋,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
章采:《山樓客話圖》,清,旅順博物館
劉度:《春山臺榭軸》,明,臺北故宮博物院
唐寅:《春山游騎圖》,明,美國弗利爾美術(shù)館
太古遺民:《江山行旅圖》,金,納爾遜-阿特金斯藝術(shù)博物館
韓干:《牧馬圖》,唐,臺北故宮博物院
趙孟頫:《調(diào)良圖》,元,臺北故宮博物院
王蒙:《夏山隱居圖》,元,華盛頓弗利爾美術(shù)館
孫君澤:《山水軸》,元,伯克利加州大學(xué)景元齋
劉松年:《青綠山水圖》,南宋,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
唐棣:《溪山煙艇軸》,元,臺北故宮博物院
顧正誼:《開春報喜圖》,明,臺北故宮博物院
倪贊:《秋林野興軸》,元,紐約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
任仁發(fā):《二馬圖》,元,故宮博物院
朱德潤:《松澗橫琴冊頁》,元,臺北故宮博物院
馬遠(yuǎn):《山居圖》,南宋,美國弗利爾美術(shù)館
馬遠(yuǎn):《寒巖積雪圖》,南宋,臺北故宮博物院
仇英:《春山吟賞圖》,明,臺北故宮博物院
#可能比較搭的音樂
貝多芬:《降B大調(diào)第七號鋼琴三重奏》,第一樂章
Adam Hurst:《chiaro di luna》,大提琴
來源:正觀新聞 | 正觀號 | 中原網(wǎng)
作者:張新彬| 心似猛虎,細(xì)嗅薔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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