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紅魚河往東到浦渡，百里之地峰巒迭嶂，山高峽深，少有走獸，卻集中了百十種鳥類，雨后天晴，這些鳥類就在林子里爭鳴，奇聲異調(diào)，蔚為壯觀。這里的人也話多愛唱，村寨里一直流傳著民歌。一九九九年，有個叫康世銘的去那里采風(fēng)，在高壩鄉(xiāng)招待所遇見了縣文化館干部劉師道也在那里收集民歌。兩人談起來，劉師道得意他發(fā)現(xiàn)這里民歌旋律和地理一致，山是一座座直上直下，曲調(diào)是忽高忽低，不舒緩，卻歡快。內(nèi)容當(dāng)然多男女愛情，詞里稱女的是姐兒，稱男的是小郎，都是女大男小。但劉師道總嫌歌詞太黃，他就改編，一改編，失了味道?？凳楞懢筒粷M了劉師道，晚上還住鄉(xiāng)政府招待所，白天便獨自去走村串寨。這一日進了一寨子，寨里人家門上的對聯(lián)多是紅紙上扣碗畫出的圓圈，而僅一家寫著文字。一打問，這家祖上三世都是中醫(yī)郎中，到父輩以后雖都念過書，也只是上完小學(xué)就回來種莊稼了。康世銘去了那家，主人粗手大腳的，面容倒十分清秀，說起話來不說土話，極力用些新詞，顯得結(jié)結(jié)巴巴的?？凳楞懻f：你就用當(dāng)?shù)卦捳f吧，土話聽著舒服。主人笑了笑，說：你城里人不要笑話呀！他放開了來說，說的非常有意思，康世銘倒記下來，把土語和新詞作比較。比如吃飯和咥飯，抱孩子和攜孩子，呻吟和聲喚，滾開和避開，收拾和攏掛，折騰和勢翻，輕狂和擰趾，蹦和蹕，不舒服和不諂，蛇和纏，親切和對近，舒服和受活，沒心眼和差竅?？凳楞懜吲d了，起身給主人敬煙，扭頭見到后墻的木架上有一個鴨子，眼睛一亮，便問：那是件陶？主人說：是陶，十年前修水渠挖到個墓，墓里的?？凳楞憣ξ淖指信d趣外，也喜歡古董。他走近去再看，這是一只漢代的陶鴨，上面紅的白的畫有圖案。就說：能不能把這賣給我？主人說：行么。你們城里人咋都愛這東西，上次也是來了人，買走了一個小桌子，還要二百元買這陶鴨，我沒賣?？凳楞懶α诵Γ郎嚼镆郧皼]有商業(yè)意識，城里來人看上了什么就讓拿去，而后來稍有些商業(yè)意識了，都是啥都要錢，值一元的東西就要百元價。他說：一個陶鴨哪能值二百元呀，既然有人出到二百你沒賣，我給你三百。主人同意了，但康世銘身上沒帶那么多錢，說好明日一手交錢一手拿貨。當(dāng)晚回鄉(xiāng)政府招待所，向劉師道借了錢，第二天再來，陶鴨子身上沒有了灰塵，沒有了包漿，沒有了色彩花紋，問這咋啦，主人說：我嫌不干凈，特意給你洗了一下?？凳楞懘笫?，就不再買那陶鴨，問：家里還有啥老東西？主人說：泥樓上倒是有一堆舊書，你要去。泥樓是臥屋上又加了一層，柴排搭的，上下用泥涂抹了，放些雜物?？凳楞懮系侥鄻?，確實放著籮筐、紡線車子、草席、麻袋之類，而樓角是有一堆舊書，翻了翻，除了主人小時候讀過的課本、作業(yè)本外，也有一些發(fā)黃破爛的書，是皇歷，算卦的，看風(fēng)水的，全是手抄本，其中還有一本，封面寫著《秦嶺草木記》，署名麻天池?？凳楞懺诳h上借閱縣志時，知道民國時期的一個縣長叫麻天池，記載此人不善俯仰，仕途久不得意，常寫些詩文排泄郁怨。而麻天池還寫過這本小冊子？這小冊子怎么能在這里？康世銘覺得好奇，就掏二十元錢買了。
夜里返回鄉(xiāng)政府招待所，發(fā)現(xiàn)《秦嶺草木記》一共三十頁，只有前十二頁有文字。燈下翻看了，第一頁到七頁的內(nèi)容如下：
蕺菜，莖下部伏地，節(jié)上輪生小根，有時帶紫紅色，葉簿紙質(zhì)，卵形或闊卵形，頂端短漸尖，基部心形，兩面一般均無毛。葉柄光滑，頂端鈍，有緣毛。苞片長圓或倒卵形，雄蕊長于子房，花絲為花藥的三倍，蒴果。
大葉碎米薺，葉橢圓形或卵狀披針形，邊緣有整齊鋸齒。外輪萼片淡紫或紫紅。四強雄蕊，子房柱形，花柱短，長角果扁平。種子橢圓形，褐色。
諸葛菜，莖直立且僅有單一莖。下部莖生葉羽狀深裂，葉莖心形，葉緣有鈍齒。上部莖生葉長圓形，葉莖抱莖呈耳狀?；ǘ酁樗{(lán)紫色或淡紅色，花瓣三四枚，長爪，花絲白色，花藥黃色，角果頂端有喙。
甘露子，根莖白色，在節(jié)上有鱗狀葉及須根，頂端有念珠狀肥大塊莖，莖四棱，具槽，在棱及節(jié)上有平展的硬毛。葉卵圓形，先端尖，邊緣有鋸齒，內(nèi)面貼生硬毛?；ㄝ嗒M鐘形，花冠粉紅，下唇有紫斑，冠筒狀，前面在毛環(huán)上方呈囊狀膨大。小堅果卵珠形，黑褐色。地下肥大塊莖，可食。
白三七，全體無毛，根狀莖圓錐形，肉質(zhì)肥厚。莖直立。葉三片輪生，無柄，葉片寬卵形，先端鈍尖，莖部寬楔形。聚傘花序頂生，具多數(shù)花，花梗纖細(xì)，萼四片，條狀披針形。
六道木，葉片菱形，卵圓狀，莖部楔形或鈍，緣具疏齒，兩面附毛。花生于側(cè)生短枝頂端葉腋，聚傘花序，花萼筒細(xì)長，花冠紅色，狹鐘形。核果。其葉含膠質(zhì)，用熱水浸提可形成膠凍做涼粉。
接骨木，皮灰褐色，枝條具縱棱線，奇數(shù)羽狀復(fù)葉對生。聚傘圓錐花序頂生，疏散，花小，白色或黃色，花冠輻射狀，具五卵形裂片，漿果黑紫色。莖皮、根皮及葉散發(fā)一種只有老鼠才能聞到的味，可頭昏腦漲致死。
胡頹子，幼枝扁棱形，密披銹色鱗片，老枝鱗片脫落，黑色具光澤。草質(zhì)葉長橢圓形，邊緣反卷或皺波狀?；ㄉ谌~腋銹色短小枝上，萼圓筒形，在子房上驟然收縮，裂片三角形，內(nèi)面疏生白色星狀短柔毛。果食可生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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