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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戀后的某天,我們經(jīng)過一個寵物超市,看到一只豬,她很喜歡,然后我就買了。她抱著那頭豬聲稱要好好愛護它。但在當(dāng)天,那頭豬對著我們哈了一口氣,很臭,于是她就從來沒有帶那頭豬回家過,一直放在我家。那是一頭白天睡覺、晚上活動的豬;而它活動的內(nèi)容就是在大廳瞎跑,到處撞房間的門,搞得我們都睡不著覺。有一天半夜那頭豬叫得跟殺豬似的,我才發(fā)現(xiàn)它撞進(jìn)了大廳的廁所,在坑里苦苦掙扎,我救了它,但它早已心力交瘁。
后來,爸爸偷偷讓保姆把它賣到了菜市場……為此,大力佼假裝傷心了很久。
那些日子里,我和大力佼時常放學(xué)走在市中心的步行街上,到處瞎逛;還在情人節(jié)一起吃了個“跑堂”。有一段時間我們決定買兩個本子一起寫日記,過段時間再交換來看。她還常常和老狗拼酒,老狗覺得壓力很大。
當(dāng)有一天,我爸看到她時,問我:“她是不是個弱智?”當(dāng)時沒有“萌”這個詞,我很難解釋。因為她經(jīng)常會說一些現(xiàn)在想起來很傻的話,也會做一些現(xiàn)在想起來很傻的事。比如找不到一直抓在手上的電話,又比如找不到電話一著急用力地甩甩手,電話飛了出去。我們一起看余文樂和高圓圓演的《男才女貌》時,我哭得不能自已,她在旁邊一直無奈地看著我。
有一天晚自修結(jié)束,一個魁梧的中年男人把我截在了校門口。我不耐煩地看著他,他用手機指著我的頭,讓我別再跟大力佼來往了。我心中一怔,媽的情敵都排到這個年紀(jì)了?
我正準(zhǔn)備挽起袖口,決一死戰(zhàn),大力佼跑到旁邊問了一句:“爸爸,你怎么來了?”然后大力佼的爸爸訓(xùn)斥了我很久,大概內(nèi)容是你這么一個不務(wù)正業(yè)平常上課都找不到人的少年別帶壞了我家女兒。我義正詞嚴(yán)地說:“你不能用成績好壞判定一個人的好壞?!?br>
他爸爸反問我:“那用什么來判定?”
對啊,那用什么來判定?那個年紀(jì)里。我倔強地扭頭就走。
我和大力佼仍偷偷交往。他爸后來也無可奈何,只能盡到作為一個父親的責(zé)任,在暗處保護大力佼。比如說我和大力佼一起看電影,散場時,猛然發(fā)現(xiàn)她爹蹲在最后一排,偷偷窺視我們,嚇得我驚出了一身冷汗。
十五六歲時,其實沒有人懂愛是什么,但大家都以為自己懂。至于未來是什么,沒有一個人知道,由于沒心沒肺,所以兩個人才能出于最單純的動機待在一起。
也因此,我們從來沒想過初中畢業(yè)時會怎么樣。
初中畢業(yè)后,爹娘決定把我送去??谏细咧?,因為他們希望我遠(yuǎn)離原來的環(huán)境,看能不能好好做人。
那個暑假,我們心里都像壓著一塊石頭,卻又像早已達(dá)成了默契,在那段日子里,絕口不提將要分隔兩地的事實。我們只是如往常一樣和朋友們待在一起,歡度最后的時光。
那個暑假,是我唯一一次感覺要倒數(shù)著過日子的日子。
終于到了臨走前的一天晚上,我們站在路邊,我假裝瀟灑地把脖子上的玉佩取下來,掰成兩半,一人一半,我說:“這樣日后我們就能相認(rèn)了?!?br>
她點了點頭,把那半塊玉放在手里,看著我,跟拍戲似的問我:“那以后我們怎么辦?”
我故作瀟灑地說:“有電話啊?!?br>
她又問:“那怎么見面。”
我又傻笑著說:“放假我就回來了啊?!?br>
我們就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了。最后我送她上了回家的車。我看著那輛黃色的的士越走越遠(yuǎn),眼睛就紅了。
那天回到家,父母看著我沒有如往常般手舞足蹈載歌載舞地飄進(jìn)門來,而是沉默不語雙眼通紅。姐姐拍了拍我的肩膀,說:“畢竟還小?!?br>
走那天,一起長大的小伙伴們都在路邊哭著把我送走了。但我唯獨沒讓她來。
在海南島,我常常面朝大海,看著對岸。幻想時間飛逝,能早日放假,見到朋友和她。
但實際上,那年放寒假的時候,回到重慶,和大力佼見面,卻是另一次更漫長的告別。
爸爸厭倦了漂泊,說人總是要回到故鄉(xiāng)的,便決定舉家回到廣東。心中雖然很舍不得,但看著爸爸懇求的眼神,我就沒再說什么。
我打電話告訴大力佼這個消息以后,她什么也沒說,就掛了電話。彼此心照不宣地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我一個人坐在樓下的長江邊,嘆了少年時代第一口也是最后一口氣。感覺自己有一種全世界都不懂的無奈與悲哀。
那年,重慶下一了場久違的雪,細(xì)碎的雪花,觸手即融。坐上回??诘娘w機,看著江北機場,想到下一次回來,不再是某個特定的寒暑假時,覺得整個少年時代從此被一分為二。
回到???,緊接而來的就是我的生日。我收到一大箱大力佼從重慶寄來的東西。上面寫著:“要從下面打開”。于是我從下面把那個很重的紙箱剪開的瞬間,有幾百顆糖果像水一樣傾瀉而下,嘩啦啦落了一地。里面的信中寫著:“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而我的初戀,莫名其妙地開始,也莫名其妙地結(jié)束了。就像這糖果一樣,許多甜蜜傾瀉而下,但卻僅此一次。之后許多年,我們再也沒見過。
5
時光飛逝,大四時,我去了北京實習(xí)。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來看我,我們?nèi)チ四翔尮南?,喝著酒,聽著不知道哪傳來的一個沙啞聲音,唱了一晚上不知名的情歌。
也不知從哪接入的話題,她跟我聊起了我的初戀,她說:“后來她經(jīng)常去酒吧。她高中時交了一個男朋友,對她不好。再后來,你也知道,她考上了川外。你最后一次見她是去年咪咪哥結(jié)婚的時候吧?那之后,她去了英國,在機場大哭著走的?!?br>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我能想象到那個畫面和她心中的惶恐。
那天回去的路上,坐在車上,我覺得很孤獨。那種孤獨并非來自異地他鄉(xiāng)孤身一人,而是來自你在異地他鄉(xiāng)孤身一人時想起曾經(jīng)的往事。
我記得咪咪哥結(jié)婚那天,我在大圓桌的一角坐著,低頭玩手機,忽然聽到小伙伴們幾聲做作的咳嗽。我抬起頭,猛然看見了她。我曾設(shè)想過再見到她時,她會是什么樣的。那天她提著LV包,一身名牌,戴著一只金貴的女式表;多了一分女人味和幾分成熟。
我們對視了一眼,我忽然笑了,說:“你這傻×?!比缓蟠蠹叶夹α?。我們兩個人又尷尬地看向了別處。
那時我想,我們只是這樣而已:沒有過什么激烈的爭吵,沒有過“三觀”不合,沒有過性格不符,也無關(guān)物質(zhì),只是純粹地在一起。分開僅僅是因為那個年紀(jì)里,注定了沒有結(jié)果和不了了之。
你去了英國,我卻在世界的另一頭想起了你,就像想起一個老朋友。時間帶走的那些單純?nèi)兆?,如今偶爾還會和朋友笑著談起,只是早上再照鏡子時,發(fā)現(xiàn)已是另外一張成熟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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