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農(nóng)村十年八貧賤夫妻

2024-09-10 06:08:1810:46 44

聲音簡介

第三部農(nóng)村十年
八貧賤夫妻

中峰事件使得形勢急轉(zhuǎn)直下，我本來就下不了毀棄婚約的決心，這時就更沒有理由猶豫了，便動身去山西，在那里與敏子登記了結(jié)婚。敏子問我為何阻止她來資源，我不愿撒謊，把發(fā)生的事情如實相告，這在她心中落下了長久的陰影。
我們離開山西去上海，途中在南京逗留了兩天。事實上，我們的新婚之夜是在南京度過的。雖然這一夜的情形難以啟齒，為了對敏子公平，我仍要鼓起勇氣說出來。不管我對婚事多么矛盾，在南京那家小旅館的房間里，我畢竟是生平第一次面對一個女人的美麗的裸luǒ體。當這個曾經(jīng)勾起我的無數(shù)白日夢的時刻真正來臨時，我興奮而又緊張，并且極其笨拙，結(jié)果，事情在真正開始之前就結(jié)束了。我知道這叫早泄，心中萬分恐懼，斷定是我長期自慰造成的惡果，對自己的性能力喪失了信心。第二天，我發(fā)起了高燒，燒得全身無力，嘴唇脫皮。自始至終，敏子沒有絲毫不滿的表現(xiàn)，她溫存地照料我，替我脫衣穿衣，送水接尿，總是甜蜜地笑著。我異常感動，心里真覺得她好，并為自己有負于她而內(nèi)疚。在她的照料下，我的身體很快復(fù)原了。她又溫存地撫愛我，幫助我熟悉她的身體，不多天后便有了滿意的收獲。我曾想，當初她倘若對我不耐煩甚至歧視，我很可能會因為自卑而一蹶不振。后來我不止一次地發(fā)現(xiàn)，每當我生病或遭遇困難時，敏子都表現(xiàn)出色，她的確是一個有獻身精神、可以共患難的伴侶。
可是，在當時，我的感動維持了沒幾天，很快成了一個忘恩負義的家伙。從上海出來，我們進行蜜月旅行，去重慶小早家作客，然后乘船沿長江而下，游三峽，在武漢上岸，乘火車返桂林。在整個旅途中，我們相處得很不融洽，爭吵不斷。起因好像都是小事，其實她是在為婚前那個插曲生氣，便長時間不說話，惹得我也生氣，空氣相當沉悶。在武漢時，她不理睬我，徑自走得不見蹤影。我背著一張在萬縣買的藤椅到處找她，累得氣喘吁吁，腿都快斷了，絕望中回頭看，她正偷偷跟在我后面。
回到資源后，敏子住了三個月。一年后，她離開西藏，調(diào)到資源。在我們共同生活的日子里，兩人之間經(jīng)歷了痛苦的磨合過程。我們的性格正相反，一個太內(nèi)向，一個太外露，而且好像構(gòu)不成互補。如果我們過去有較多的接觸，也許會成為朋友，但肯定不會走到結(jié)婚這一步。其實她是一個好妻子，非常細心，在生活上無微不至地照顧我，把屋子打掃得一塵不染，做家務(wù)有條不紊。但是，偏偏遇上我這個顧影自憐的人，嫌她在感情上不細膩，對我的那顆敏感的心不能感應(yīng)。她最擔心的是我天性喜歡女孩，貝珍是前車之鑒，我可能還會愛上別的女孩。她是有道理的。我多么愿意看到女孩們投來的有含義的目光，一旦結(jié)了婚，這些就沒有了?？墒牵也粰z討自己，反而有幾分強詞奪理地責備她說：“難道你不也是一個女孩嗎？既然是天性，就要發(fā)揮出來。你不想一想，一個女孩守著一個天性喜歡女孩的男人，卻使他的天性發(fā)揮不出來，她的女孩味兒是否少了一些？”在那些日子里，我真是傷透了敏子的心。她多次悲哀地對我說：“你只對你喜歡的人才是善良的，否則，再待你好，也不能打動你的心！”她其實是很懂感情的，有時議論道：“哪怕一塊石頭，在手里握了許多天，一旦丟了，還有些想念呢，何況朝夕相處的伴侶?！甭牭竭@樣的話，我心里很感動，覺得自己真應(yīng)該好好待她。
在敏子調(diào)來一些日子后，我們的關(guān)系明顯改善了。我們互相都在努力。為了幫助她了解我，我給她看我的日記，還特意為她寫往事的回憶。她看后懇切地說：“現(xiàn)在我才知道過去我是多么不了解你。想到當初你怎么會忍受我們家那種環(huán)境，怎么會同意和我結(jié)婚，真感到不可思議，因為你和我們是完全不同的人啊?！北緛砦覀冎g問題的癥結(jié)在我不太愛她，并且放任這種不太愛的情緒，現(xiàn)在我把重心移到了努力去愛她，至少要待她好，她自然就投桃報李了。從此，她充分表現(xiàn)出了她是一個賢妻良母型的女人，一心撲在丈夫身上。她對我母性十足，關(guān)愛備至，我從她那里感受到的也更多是一種母性的愛。她愉快地為我做各種事情。我讀書，她就幫我摘抄卡片，我寫作，她就替我謄抄，她稱這為“作業(yè)”，總是催我給她布置“作業(yè)”，然后一絲不茍地完成。偶爾出差，她一定會跑書店，選購她覺得我可能想看的書。出差時看到傳抄的內(nèi)部講話，她想到資源消息閉塞，為了讓我讀到，便辛勤地抄寫，有一回竟在路燈下抄了個通宵。出乎我意料的是，一次她從桂林回來，興奮地告訴我，她去文工團找貝珍了，兩人在一起玩兒了三天。有一段時間，我們兩人同在興安縣境內(nèi)的一所部隊醫(yī)院住院，認識了那里一個可愛的護士小玲，我和小玲彼此很合得來。她表現(xiàn)得十分大度，對小玲說：“他在那樣一個小地方，又沒有知音，經(jīng)常是很苦惱的。我雖然愿意理解他，但我們的心不是那么相通?，F(xiàn)在有了你，就彌補了這個不足?！焙茱@然，她在盡最大努力順應(yīng)我，包括順應(yīng)我喜歡女孩的天性，當然是在適當?shù)南薅戎畠?nèi)。
在資源人眼里，我們這個兩口之家算得上是一個浪漫和睦家庭。敏子來資源后，分配在農(nóng)機廠當統(tǒng)計員，而我調(diào)到了黨校。不開課的日子，我也住在農(nóng)機廠她的那間破舊宿舍里。房間很小，三合土的地滲水，不管下雨天晴，屋里總是潮濕，被窩始終粘糊糊的。就在這間屋子里，我讀了許多書，敏子替我抄了大量卡片。資江在農(nóng)機廠邊上流過，那里有一座大壩ba，我經(jīng)常在壩的上游游泳，每一次敏子都在近旁洗衣，用這種方式陪伴我。農(nóng)機廠離縣城約有兩公里路程，我們經(jīng)常沿著公路去縣城購物和辦事。小縣的人保守，夫妻不一同上街，而我們總是雙雙并肩而行，被視為過于親熱，招來議論，有人甚至編造出我們共拎一只熱水瓶的故事。敏子一定還記得我們養(yǎng)的一只母雞，母雞孵出七只小雞，她為它們一一命名，我們看著它們長大，給寂寞的生活增添了許多樂趣。有一回我在黨校，正逢我的生日，她揣著兩只雞蛋步行兩個多小時，前來向我祝賀?？磥?，我們是要在這個深山小縣里相依為命下去了。倘若不是后來國情發(fā)生巨變，情形很可能如此。我不想違心地說我不喜歡后來的變化，但是，我想告訴敏子，我不會忘記我們在資源共甘苦的歲月，當我回憶這段歲月的時候，我心中充滿對她的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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