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歸處是敦煌：樊錦詩自述 04 第一章 一個嶄新的上海

一個嶄新的上海

新中國成立前的上海，物價飛漲。特別是1947 年，上海出現(xiàn)糧食供應不足、米價飛漲的情況，一般市民無力購買，那一年的5月還出現(xiàn)了搶米的風潮。其他生活物品的價格也是瘋漲。據(jù)說1949 年初天氣寒冷，但是煤運相繼斷絕，存戶居為奇貨。工廠囤積商品的現(xiàn)象也比較普遍，加之各種投機活動、特務活動和幫會活動，那時的上海比較混亂。

最嚴重的通貨膨脹發(fā)生在新中國成立前夕，幾乎每個月物價都在漲，手里有的鈔票很快就貶值了，市民非?？只?。所以一般市民每月一領到工資就全部用來購買生活必需品，這就導致物價繼續(xù)急速飆升，市場價格一抬再抬。那時候聽到弄堂里的大人們嘰里呱啦，一般就是在抱怨柴米油鹽太貴，薪水太少，日子難過。

當時上海有很多失業(yè)人口、城市游民，還有救濟機構的老弱病殘及婦孺，人數(shù)眾多。城市游民沒有正當職業(yè)，有的就以偷盜、搶劫、詐騙、賭博等不正當?shù)姆绞街\生。

上海的文化事業(yè)一向是比較發(fā)達的，報紙、雜志、廣播和各類娛樂場所也比較多。就報紙而言，有《申報》《新聞報》《大公報》等，日發(fā)行量逾十萬份，其他各類報紙也很多。那時候還有很多電影院和劇院，收音機的使用也比較普及。

但是，上海的公共事業(yè)基本上是被外商壟斷的，比如美商開辦的電力公司控制著上海電力的供應，開辦的電話公司控制著上海舊公共租界、法租界及滬西越界筑路區(qū)的電話；英商開辦的自來水公司、電車公司控制了公共租界的自來水供應和電車交通；法商開辦的電燈電車公司控制了法租界的電燈和電車交通；上海的對外交通也幾乎都被外商壟斷?！?〕

上海市民對于解放是擁護的。在解放前夕，就有市民在街頭打出“歡迎人民解放軍解放上?！钡臋M幅。我小時候常常聽到街上傳來歡迎解放軍渡江解放大上海的口號，比如“中國人民解放軍大舉渡江，上海人民翻身的日子到了！”“歡迎解放軍渡江，拯救人民，解放京滬杭，解放全中國！”“保存國家元氣，避免人民損失，要求按照北平辦法實行上海的真和平”等。

解放軍進城之后是非常強調(diào)紀律的，部隊在南下時早就強調(diào)過，良好的入城紀律就是給市民的見面禮。所有部隊機關一律不準駐扎在工廠、醫(yī)院、學校和教堂；還要制定適合城市生活習慣的制度和規(guī)則。解放軍戰(zhàn)士為了不干擾市民的正常生活，晚上就露宿街頭，這讓上海的老百姓非常感動。

新中國成立前的上海街頭，還有餓死的乞丐，之后就看不到類似的事情了。起初也出現(xiàn)過糧食緊張的情況，因為洋米不能進口， 加上水稻收成不好，還有商人的投機活動，上海也一度出現(xiàn)過糧食危機。當時中央就調(diào)集東北、華中地區(qū)的大米到上海，緩解上海的糧食危機。不僅如此，上海市政府還為失業(yè)人員發(fā)放了救濟糧，不僅有工廠工人，還有街道的清掃工、推小車的苦力，還有碼頭和車站上扛貨的腳夫、水手、堂倌、店員、女工，以及開電車的、開火車的、三輪車夫、郵差等過去靠出賣勞動力謀生的底層勞動者。

新中國成立后，原來大街上的城市游民、扒手、妓女、騙子、流氓幾乎都看不到了，偷盜、搶劫、敲詐、乞食、賭博、賣淫這些事情也沒有了。所以，我感覺那時候上海人普遍比較陽光積極，大家都有一種建設新中國的信念。那時的人就是愛國?？姑涝臅r候， 動員大家捐獻飛機大炮，大家都積極響應，我也參加了捐贈?？偟膩碚f，那時城市面貌煥然一新，人們的精神面貌也煥然一新。大家熱情高漲，整個社會給人欣欣向榮的感覺。在這樣的一種社會風氣下，國家需要你去哪里，你就愿意去哪里。上海過去有一些著名的布店、建筑公司，說是需要支援西北，很快就搬到西北去了。

1949 年后，父親回到了上海食品工業(yè)設計院工作。他本來做事就認真，工作起來格外賣力，到設計院之后就更加投入了。因為他的英文好，水處理工作需要參考外文資料，于是他就給單位翻譯了很多外文資料。他的專業(yè)是土木工程，我的印象中，他下班回家老在那兒彎腰畫圖紙，所以落下了腰疼的病，有時候患著病也還要堅持彎腰畫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