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外剛好停著一輛計程車，于是我們上了車，直接到你的住處去。我又再次聽到你的聲音，我又感覺到你溫柔地貼近我。我和從前一樣，感到目眩神迷，感到天真的歡樂，感到自己被你的柔情淹沒。相隔十多年了，我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情再一次爬上樓梯。喔，不，不，我無法向你形容當(dāng)時的心情。在那一瞬間，我忽然對每一件事產(chǎn)生了雙重的感受，過去和現(xiàn)在的影像交疊著?；秀敝g，我真正感覺得到的，永遠(yuǎn)只有你。你的房間沒有太大的改變，只是多了幾張畫，多了幾本書，有的地方換了幾件家具，可是，在我看來，一切還是那么的熟悉。書桌上擺著一只花瓶，里面插了幾朵玫瑰花，那是我買的玫瑰花，是前一天你過生日的時候，我派人送來給你的，為了紀(jì)念一個早已被你遺忘的女人。然而，即使在此刻，她就在你身邊，緊握著你的手，緊緊地?fù)碇?，盡情地吻著你，你還是認(rèn)不出她來。不過，看到你供著這些花，我就很滿足了。這樣一來，你的生活和我的生命就有了某些聯(lián)系，而我愛情的氣息也會圍繞著你。
你把我緊緊摟在懷里。我又在你那里度過了一個銷魂的夜晚?？墒牵词刮页嗦阒眢w，你也沒有認(rèn)出我是誰。我盡情地享受你那熟練的溫存和愛撫，我發(fā)現(xiàn)，不管是對情人或是對妓女，你所展現(xiàn)的熱情是一樣的，沒有差別。而你的本性本來就是肆無忌憚放縱你的情欲，揮霍你的情感。你對我是如此溫柔體貼，對一個在舞廳偶然相遇的女人是這樣溫文儒雅，這樣有禮，然而，你同時又能夠縱情地享受激情。當(dāng)我陶醉在過去的幸福中，那一剎那，我又再次感受到你那種獨特的雙重性格：在你充滿自覺、智慧的感情中，卻又帶著肉欲享樂的激情。當(dāng)我還很小的時候，你的雙重性格就俘虜了我。我從來沒見過一個男人在做愛的時候那么投入，那么放縱自己，甚至把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感情披露無遺，可是事后，竟然也把一切從記憶中永遠(yuǎn)抹去，簡直是不近人情地遺忘。不過，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了。在黑暗中，躺在你身邊的我究竟是誰？是過去那個渴望和你親近的小女孩，還是你孩子的母親，或是一個陌生女子？在這個激情的夜，一切是如此的熟悉，就和往日一樣，卻又充滿了令人欣喜的新鮮感。我向上天祈禱，但愿這一夜永遠(yuǎn)持續(xù)下去。
可是，黎明還是來臨了。我們很晚才起床，你邀我和你共進(jìn)早餐。一個沒有露面的傭人不動聲色地在餐廳里擺好早點，我們一起喝茶，閑聊。你還是和從前一樣，用你天生坦率誠摯的態(tài)度和我說話。你不提任何不得體的問題，也不對我是什么樣的人表示好奇。你不問我叫什么名字，也不問我住在哪里。對你來說，我只不過是你另一次艷遇，一個不知名的女子，一段熱情的時光，然后，我又會再次消逝在遺忘的煙霧里。你告訴我，你正在計劃一次長途旅行，要到北非去兩三個月。原本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我不禁顫栗起來，我的耳朵轟轟作響：完了，一切都完了，一切又將被遺忘了！我恨不得撲倒在你的腳邊大喊：“帶我去吧，這樣，你最后一定會認(rèn)出我來，過了這么多年，你終究會認(rèn)出我是誰的！”可是，在你面前，我還是那么羞怯、膽小，像個奴隸一般軟弱無力。我只能說一句：“好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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