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的另一面 | 人淡如茶，梅堯臣

梅堯臣是“開宋詩一代之面目”的著名詩人，他一生詩作甚多，流傳下來的就有2800余首。梅堯臣的詩歌貼近現(xiàn)實，題材廣泛，其中有關茶的詩歌約有60首。雖然茶詩在他詩歌中所占比例不大，通過這些詩歌也能還原一個愛茶的詩人形象以及北宋前期關于茶的社會風尚。

宋朝時，茶成為人們生活中的一種重要飲品，茶文化也深刻地浸潤到了士大夫階層。梅堯臣出生于安徽宣州，這里自古至今都是重要的茶葉產區(qū)，詩人自小成長在這里，對本地茶一定有所接觸和感悟。在梅堯臣一生為官的經歷中，多輾轉于兩浙路、江南路、淮南路、京西路等江浙以及周邊地區(qū)，這些地方也多是茶葉產區(qū)?？梢哉f梅堯臣成長在茶葉產區(qū)，并且在各地擔任主簿、縣令等職務時從事過相關收繳茶稅的工作，所以梅堯臣一生與茶葉的淵源頗深。

北宋景佑元年至五年(1034-1038)，梅堯臣在浙江任建德縣令。在建德任職期間，他居官清廉正直且辦了很多惠民大事。離任后，人們?yōu)榱藨涯钏?，把縣城改稱梅城，還在其官舍附近建梅公堂、梅公亭。梅堯臣在建德所做的一件令百姓稱道的大事就是親自走遍山區(qū)考察茶葉生產事宜，還寫下了千古名篇《南有嘉茗賦》。這年早春時節(jié)，梅堯臣前往官港山區(qū)巡視茶葉生產情況，只見青山迭翠，層巒迭嶂，采茶姑娘正背著篾簍在山間云霧中穿行，山峰褶折里的小山村，家家戶戶都在烘炒茶葉，股股茶香在空氣中飄蕩。梅堯臣在這里仔細考察了茶葉的生長氣候，采摘、制作、出售的全過程，遂作《南有嘉茗賦》。

文章的開篇語曰：“南有山原兮，不鑿不營，乃產嘉茗兮，囂此眾氓，土膏脈動兮，雷始發(fā)聲，萬木之氣未通兮，此已吐乎纖萌”。先說明建德是茶葉生長之地，春雷聲聲時茶葉便已萌芽。隨后梅堯臣詳述了茶葉的采摘和制作過程：上等茶葉選為貢品，次等用來賣錢，末等充抵賦稅。隨后他又描繪了制茶之繁忙、飲茶之興盛，并對此情此景發(fā)出感慨，那些飽食終日坐以生疾的人，借飲茶來“消腑胃之宿陳”，梅堯臣對此表示了強烈不滿。難能可貴的是，梅堯臣不只是單純記錄茶葉的生產銷售過程，還從中體味出了民生之艱。梅堯臣作罷擲筆捋須含笑說：“我乃采茶官也”！他自詡為“采茶官”，讓百姓倍感親切。

雖然一生大多數時間均在外為官，梅堯臣對家鄉(xiāng)宣城的茶始終念念不忘。他有一首《答宣城張主簿遺鴉山茶次其韻》詩，就不惜溢美之詞推介了家鄉(xiāng)的“鴉山茶”?！敖想m盛產，處處無此茶?？椖廴缛干?，煎烹比露芽。竟收青篛焙，不重漉酒沙。顧渚亦頗近，蒙頂來以遐。雙井鷹掇爪，建溪春剝葩。日鑄弄香美，天目猶稻麻。吳人與越人，各各相斗夸。”詩中看出作者對鴉山茶的了解，并提到了鴉山茶可與蒙頂茶、雙井茶、建溪茶等名茶媲美。可見在梅堯臣心目中，家鄉(xiāng)茶的味道是任何其他好茶都比不上的，這是作者對家鄉(xiāng)茶的偏愛。

梅堯臣的一部分茶詩是因生活和為官經歷對茶有深入了解從而寫下的。后來，茶滲透到北宋士大夫的生活中，有時候出現(xiàn)在詩人筆下時成為一種自然而然又不可或缺的意象。比如一首《送良玉上人還昆山》的詩歌寫道：“來衣茶色袍，歸變椹色服。孤舟洞庭去，落日松江樹。水煙晦琴徽，山月上巖屋。野童遙相迎，風葉鳴橡槲?！边@首詩的風格是典型的梅堯臣沖淡平和的風格，算不上是一首茶詩。不過，詩歌中的茶已然成為了一個生活中的概念，它可以來形容衣服的顏色，顯然因為詩人長期用茶，所以用這個生活中的概念來作為形容詞。而茶色也符合詩歌與詩人的風格，平和而淡雅。

有些詩歌中詩人還將茶的意象表現(xiàn)為時間概念。梅堯臣的《送徐絳秘校罷涇尉而歸》寫到：“去年茶熟君得補，今年茶熟君已去。心會不計茶有無，隼在高風自勝翥。昨日我送吳侯歸，未忍重臨離別處。不若群公憐禰衡，相逐縱橫唯柳絮?！泵穲虺加貌枞~的生長周期來表示歲月流逝，替代了前人常用的“年年歲歲花相似”的用花來感慨時間飛逝的習慣?？梢娫娙嗽诓煌臅r節(jié)中均留意茶的生長周期，茶不僅時時出現(xiàn)在詩人的生活中，更是滲透到詩人的思想空間。

梅堯臣愛茶，更因為其人其詩都與茶有很大的相似之處。他的詩歌風格宛如一杯清茶那般清淡而又雋永，而其人那種在平淡中追求人生，追求理想的態(tài)度也與茶的品性十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