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新嫂嫂要拉著陶子堯一同回去,陶子堯又拉著魏翩仞一塊兒走,隨即上了馬車,離了張園。不上一刻工夫,早已來到泥城橋。馬夫巴結(jié),大大的兜了一個圈子,方才回到石路同慶里口。下車進去,新嫂嫂先交代過本家,喊了一臺下去。兩人上樓吃茶吃煙。不多一歇,劉瞻光同了兩個朋友先到,跟手仇五科也來了。其時已有上燈時分。在席的人多半因有翻臺,催著快擺。立刻寫局票,擺臺面,起手巾,叫局。主人一個個敬酒,然后大家歸坐。少停局到,唱曲子,豁拳,手忙腳亂,煙霧騰天。陶子堯自充行家,嫌這些姑娘們的曲子不好。仇五科便說:“子翁一定是高明的了?!迸_面上有一個不懂事的朋友,一定要請教一札,又把一位先生拉胡琴的烏師留下,好教他拉著,等陶大人唱。誰知陶大人抵死不肯唱。后來把他弄急了,他拿劉瞻光拉到一邊,低低同他說道:“我們是官體,怎么好同他們一樣?倘若這風聲傳播到山東,那可不是玩的!”劉瞻光招呼了仇五科,仇五科又招呼了那個朋友。大家覺著沒趣,不及上干、稀飯,都已興辭而去。陶子堯也不在意。
吃過了酒,送過了客,獨有魏翩仞不走。他原是最壞不過的,看見陶子堯官派熏天,官腔十足,曉得是歡喜拍馬屁、戴炭簍子的一流人。新嫂嫂雖是女流,亦早已看出。魏翩仞假托出恭,拉了新嫂嫂到小房間里,二人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商量好了一條計策。
其時陶子堯正在大人房間里坐在煙鋪上,叫蘭芬裝水煙,聽他的高談闊論,說:“做了撫臺姨太太,出起門來,要坐四人轎,還有戴頂子的把轎扛。轎子前頭還有一頂紅傘。無論走到那里,都有人辦差,有人伺候。怕的是姨太太在大人跟前,不要說大壞話,只要稍微點上兩句,無論是誰都吃不起。姨太太屋里伺候的人,有丫頭,有老媽,有二爺,有打雜的,要什么有什么。面子上的月費一個月二百兩,做衣服,打首飾,吃飯,用人工錢,還不在內(nèi)。但就二百兩一月而論,已經(jīng)比我們局里總辦的薪水多了一倍。”蘭芬道:“陶大人,耐做官一個月有幾化進帳?耐阿有姨太太?耐格姨太太一個月?lián)苜祪夯箦X用?”陶子堯只顧說的高興,不提防有此一問,堵住了嘴,一時對答不來。蘭芬還連著問他。他只顧吃水煙。歇了半晌,正想拿話支吾他,恰好魏翩仞同新嫂嫂從小房間里出來,把話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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