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談官派信口開河,虧公項走頭無路（07）

有一天新嫂嫂的娘過生日，喊了一班人，在堂子里宣卷。①單他一個，擺了一個四雙雙臺，有些不認得的人也都拉來吃酒。魏翩仞看見他的錢化的淌水一般，不加愛惜，心上便想：“他的錢，也就用的不少了，若不從此時下手，更待何時?！贝稳障热ネ鹞蹇粕塘?。仇五科道：“這種壽頭，不弄他兩個弄誰?！蔽呼尕鸬溃骸跋雮€甚么法子去弄他？”仇五科道：“容易。你去同他說，后天開公司船，他要辦機器，同他到我這里來。大家都是自己人，還他便宜就是了。”魏翩仞同仇五科本來是做慣聯(lián)手的，心上明白，急急奔至同慶里，找到陶子堯。其時新嫂嫂正坐在客堂窗下梳頭，陶子堯坐在旁邊坐著吃湯團。一面吃湯團，一面看梳頭。恰在出神的時候，底下喊“客人上來”。正思躲避，見是魏翩仞，才縮住了腳。當(dāng)下寒暄得幾句，魏翩仞便拉他到正房間里坐下，同他講到買機器的話，說：“不要看這樁事情，倒是很不容易辦的。聽見仇五科說："明天有公司船開，有甚么圖樣，一塊帶了去，三個月就有得來。倘若明天不寄，等到下一班，又要多少天。"五科是自己人，替朋友幫忙，難道還要你的好處嗎。他叫我來問你一聲，有甚么話，你去同他說亦好，我替你傳話亦好?！碧兆訄蜻B說：“費心?！泵枺骸拔业漠?dāng)差的來了沒有？”房中娘姨，一疊連聲的叫陶大人當(dāng)差的。當(dāng)差的上來，陶子堯便交代他一把鑰匙，叫他回棧房，把枕箱開開，“里面有個紙包，撫臺的札子統(tǒng)通在內(nèi)。把那個紙包替我拿了來。”這里兩個人閑談。不多一刻，當(dāng)差的回來，將紙包呈上。陶子堯打開，取出一片帳目，大約開著幾件機器，也不詳細，遞與魏翩仞。魏翩仞道：“就是這個帳嗎？”陶子堯道：“這里頭該有幾件東西我也不知道，本來要請教五科，我們此刻就去看他?！蔽呼尕鸬溃骸巴ヒ埠??！毙律┥┑溃骸吧陡褚o事體，托仔魏老，勿是一樣格？啥事體要一定自家去？”魏翩仞道：“恩得來，一歇歇才離勿開格哉！”新嫂嫂拿眼睛眇了他一眇，也不說別的，仍舊梳他的頭。陶子堯想要去，真是聽了新嫂嫂的話，就有點懶怠去了。魏翩仞道：“你不去也好。我就替你問一聲，叫他替你開一篇帳，寄到外洋，將來銀子是要你付的呢。”陶子堯道：“這個自然，價錢克己點?！蔽呼尕鸬溃骸斑@個是外國定好了來的價錢，貴賤我們做不得主的?！币幻嬲f，一面穿馬褂。趁空陶子堯又拉他到一旁，說道：“不瞞翩翁說，兄弟當(dāng)這一趟差使，上頭發(fā)的盤川不過是個名色，不夠用的，況且到了上海又不能不應(yīng)酬。這里頭托你同五科講一聲，將來開帳的時候，叫他酌量開，總算他照應(yīng)我的?！蔽呼尕鸬溃骸斑@個還要你說嗎，不過照這篇帳，有限的幾樣?xùn)|西，看上去不過二萬銀子的進出，多開上一千、八百也望得見的。子翁，我聽見人說，你這遭來，不是要辦幾十萬銀子機器嗎？我們都是好朋友，你別拿小注的給我們，拿大注的又去照應(yīng)別人?！碧兆訄蚵犝f，楞了一楞，說道：“機器是還要添辦，先要看這個辦的便宜，再辦別的?！蔽呼尕鹨姶饲樾?，心下明白，也不再追問了，便說：“今天托五科寄信去，價錢替你合準，包你便宜。只要你明天同外國人當(dāng)面簽個字就完了?！闭f著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