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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美十三塊殖民地是英國移民建立的，其中“五月花”公約對北美民主精神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無獨有偶，18世紀一批中國人移居南洋，以公司的形式組建了政權，也確立了民主精神。他們自稱政權為“蘭芳大總制”。但這些中國人僅以生存和財富為目標，沒有侵略野心，最終被荷蘭所消滅。
一、羅芳伯是何人？
蘭芳大總制，有人也稱蘭芳共和國，主要創(chuàng)立者是客家人羅芳伯，該“政權”勢力范圍在西婆羅洲。迄今為止，最早記載羅芳伯事件的文本是19世紀中期的《蘭芳公司歷史年代冊》，為消滅蘭芳公司的荷蘭人撰寫，內容簡短，只是簡史。
網(wǎng)絡流傳的蘭芳共和國
1898年的《嘉應州志》是中國官方提及羅芳伯的史料。文稱：羅芳伯，廣東嘉應州人，出生于耕讀之家，少年時期有大志，但科舉屢試不中，于是負氣出海謀生。乾隆中葉客居“婆羅洲之坤甸”，當時此地鱷魚肆虐，每天吃人畜數(shù)百。羅芳伯仿效韓愈治理潮州鱷魚的故事，集合華人、土人，大庭廣眾之下將自己寫的“祭鱷魚文”投入海中，鱷魚果然離開。群眾大驚失色，以為他是神人、是佛陀轉世，所以尊奉他為王，“號令賞罰悉聽之”。當時，婆羅洲華夷矛盾突出，可自羅芳伯稱王后，當?shù)刂刃蚓弧Ａ_芳伯威嚴更盛。至70歲羅芳伯去世，當?shù)匕傩招迯R宇紀念之。廟宇之上的匾額是金匾大字，上書“雄鎮(zhèn)華夷”。吧城博物館中仍有蘭芳大總制的“銜牌”，這就是他的遺物。自羅芳伯后，有“江、闕、宋、劉相繼為王”，直到光緒九年，政權滅亡，總計108年。
銜牌今日不得見，有人認為荷蘭時期賜給華人維持會長的印章規(guī)制和其類似
二、蘭芳公司建立的背景
按照《州志》記載，蘭芳公司能建立是人民擁戴的結果。但仔細想想這是不可能的！仔細考察《州志》我們能發(fā)現(xiàn)諸多錯漏。中國人最早系統(tǒng)研究羅芳伯和蘭芳公司的學者是羅香林。他于1961年潤色舊稿正式出版了專著《西婆羅洲羅芳伯等所建共和國考》。參考《年代冊》和《建國考》我們知道，羅芳伯1738年出生，1795年去世，享年58歲，根本沒有活到70歲。驅逐鱷魚之事更是太過神話，顯然借鑒了韓愈事跡。因驅逐鱷魚被尊奉為王很明顯是美化的故事。
羅芳伯不可能被各方尊奉。因為羅芳伯所到的坤甸是今天的加里曼丹首府，主要居民是土著達雅克。該地情況十分復雜，除土著外還有華人、馬來人和西方洋人。這時期達雅克處于新石器時代，過著漁獵采集的生活，由部落酋長管轄秩序。馬來人相對先進，信奉伊斯蘭教，組建了幾個各自獨立的蘇丹國。馬來人是婆羅洲的統(tǒng)治者，他們和達雅克處于合作關系，有通婚。華人則是受壓迫群體，不能和馬來人通婚，要繳納重稅。荷蘭人18世紀末主要控制婆羅洲南部，英國人占據(jù)婆羅洲東北部，英荷之間存在矛盾，但在剝削奴役華人上二者利益一致。華人雖然人數(shù)眾多，擁有先進文化、生產(chǎn)工具，但勢力分散，遭到各方壓迫。為了維護利益，下南洋的華人必須盡快團結，組建強有力的后援會。
上海黑幫
三、蘭芳公司建立的概況
按照《年代冊》《建國考》記載，和一般窮人謀生、經(jīng)商下南洋不同，羅芳伯屬于秀才下南洋，是華人群體中的高級知識分子，地位尊崇。而且羅芳伯堪稱是天然領導者。外貌上，他“虎頭燕頷，龍肫虬髯，長耳方口”，一副關二爺義薄云天的模樣。性格上，“好讀書，胸中常懷大志。量寬洪，喜怒不形于色。而且多材多藝，諸子百家無所不曉。壯游交，為眾所推尊”，既有劉備的仁義，又有及時雨宋江的性格。諸多因素之下，羅芳伯脫穎而出，集合了一批人手，像香港黑幫一樣成立社團，開始了打拼生涯。
南洋蘭芳公司遺址
羅芳伯崛起前，地方有許多獨立的華人集團，比如大港、三條溝、新屋、坑尾、十五分、十六分、滿和、九分頭、新八分、老八分、新十四分、老十四分等，今人將他們稱為“公司”，但這些團體更像是黑幫社團。
羅芳伯的蘭芳公司核心成員是嘉應州同鄉(xiāng)，在蘭芳公司組建確立權威過程中，伴隨著不少火拼、吞并、武裝沖突。大規(guī)模的械斗有：在蘭芳公司建立前，羅芳伯率眾收復東萬律以南大埔縣人張阿才勢力；成立公司之后，羅芳伯收復東萬律北面黃桂伯統(tǒng)領的茅恩華人勢力；明黃一帶的潮州人、揭陽人在劉乾相領導下聯(lián)合其他勢力對蘭芳勢力進行了為期數(shù)年的武裝對抗，結果是羅芳伯率眾攻破劉乾相各大寨，殺的反對勢力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羅芳伯為打通經(jīng)南吧哇土著人控制地區(qū)到沙壩闥港口的通路，曾令張阿才驅趕土著。土著首領萬那騷擾港口，羅芳伯攻打新港，雙方對峙了9個月，最終萬那不敵，請人調停，雙方訂立和約。
南洋人祭奠羅芳伯
四、共和還是公司？
羅芳伯打服四方，確立地區(qū)小霸權后，仿照聯(lián)合社團，組建了“東萬律蘭芳公司總廳”。以蘭芳公司為核心，以嘉應州同鄉(xiāng)會、嘉應州鄉(xiāng)里群體為心腹，吸收其他客家人團體，形成蘭芳公司的附屬公司。蘭芳公司的外圍則是認同蘭芳公司統(tǒng)治的所有居民。這種架構下，在總廳周圍逐漸形成了繁榮城鎮(zhèn)，儼然一國，所以有人稱蘭芳公司是一個國家。
網(wǎng)絡流傳的蘭芳共和國疆域
根據(jù)《年代冊》記載，荷蘭東印度公司和蘭芳公司是平等關系。荷蘭無權干涉西婆羅洲事務。蘭芳公司是獨立行政體。公司有法律，有專門負責司法的人員；有稅務部門，出口無稅，進口有稅。羅芳伯親自設計了公司架構，包括礦業(yè)、農(nóng)業(yè)、商業(yè)、出口貿易、手工業(yè)不同部門，每個部門都有專門負責者。
羅芳伯有大志，想要立藩海外，如同朝鮮、越南，他娶土著妻子，這個妻子還挺賢惠，甚至拿出首飾贊助軍務。但礙于當?shù)靥厥馇覐碗s的形勢，而且蘭芳公司不是集權王朝，只能算是結義幫派，所以羅芳伯稱王的想法沒有成功。以至于此后公司BOSS都是推薦的“有德者”擔任。
荷蘭東印度公司
羅香林認為：羅芳伯經(jīng)過打拼建立政權，國號是“蘭芳大總制”，年號是“蘭芳”。該政權實行人民主權，人民自由擇業(yè)。雖然各部部長和人民跪請羅芳伯登基稱帝，但羅芳伯推辭不受，說出了“以此來僥幸得片地于海外，皆眾同志協(xié)謀發(fā)展之功，若擁王號自尊，是私之也，非己志所愿；顧無名號，又不足以處理庶政，乃由各代表決議稱大唐總長，建元蘭芳”，此后國家元首都要由選舉產(chǎn)生，這一年是乾隆四十二年。因此有人說蘭芳公司是亞洲第一個共和制國家。
文史君說
蘭芳公司究竟算不算亞洲第一個共和國，筆者認為這并不是共和，更多的像一個黑幫政權。梁山好漢們的總頭領也是推薦產(chǎn)生的，你能說梁山是民主共和嗎？所以蘭芳公司雖然有近代色彩，但終歸是封建時代的產(chǎn)物，和青幫、紅幫屬于同一層級。蘭芳公司形成的目的是為了維護自身權益，謀求商業(yè)利益，而不是資本殖民，因此他們奢求小富即安的和平局面，最終被荷蘭殖民者所滅。
參考文獻
趙軼峰：《羅芳伯與西婆羅洲蘭芳公司史事考論》，《古代文明》2024年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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