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笑因緣 續(xù)22

第八回 辛苦四年經(jīng)終成泡影因緣千里合同拜高堂
卻說沈國英問鳳喜可認(rèn)得他，她答復(fù)的一句話，卻出于沈國英意料以外。她注視了很久，卻反問道：“你貴姓呀？我仿佛和你見過。”沈國英和她盤桓有四五年之久，不料把她的病治好了，她竟是連人家姓什么都不曾知道，這未免太奇怪了。既是姓什么都不知道，哪里又談得上什么愛情。這一句話真?zhèn)€讓他兜頭澆了一瓢冷水，站在床面前呆了很久，因答道：“哦！你原來不認(rèn)識我，你在我家住了四五年，你不知道嗎？”鳳喜皺了眉想著道：“住在你家四五年？你府上在哪兒呀？哦哦哦……是的，我夢見在一個人家，那人家……”說著，連連點了幾下頭道：“那人家，是看見你這樣一個人。我究竟在什么地方？我又是怎么了？”她這兩句話，問得沈國英很感到一部廿四史無從說起，微笑道：“這話很長，將來你慢慢的就明白了?！兵P喜舉目四望，沉吟著道：“這還是劉家呀，怎么回事呢？我不懂，我不懂，我慢慢的能知道嗎？”沈國英對于她如此一問，真沒有法子答復(fù)。卻聽到窗戶外面，一陣很亂的腳步聲，有婦人聲音道：“她醒了，這可好了?！闭巧虼竽镎f著話來了。沈國英這卻認(rèn)為是個救星，立刻把她叫了進(jìn)來。
鳳喜一見母親來了，跳下床來，抓著母親的手叫起來道：“媽！我這是在哪兒呀？我是死著呢，還是活著呢？我糊涂死了，你救救我吧。”說畢，哇的一聲，哭將起來了。沈大娘半抱半摟的扶住她道：“好孩子不要緊的，你別亂，我慢慢告訴你就得了。天菩薩保佑，你可好了，我這心就踏實多了。你躺著吧?！闭f著，把她扶到床上去。鳳喜也覺得身體很是疲倦，就聽了母親的話，上床去躺著。沈國英向沈大娘道：“她剛醒過來，一切都不明白，有什么話，你慢慢的和她說吧。我在這里，她看著會更糊涂?！鄙虼竽锉е直?，和他作了兩個揖道：“沈大人，我謝謝你了，你救了我鳳喜的一條命，我一家都算活了命，我這一輩子忘不了你的大恩啦?！鄙驀⒊了剂艘粫溃骸巴涣宋业拇蠖?？哼，哈哈！”他就這樣走了。這一天晚上，沈國英回去想著，自己原來的計劃，漸漸的有些失效：一個女子，想引起她對于一個男子同情，卻不是可以貿(mào)然辦到的！鳳喜是醒了，醒了可不認(rèn)識我了。不過她突然看到我，是不會知道什么叫愛情的。今天晚上，她母親和她細(xì)細(xì)一談，也許她就知道我對于她勞苦功高，會有所感動了。他如此想著，權(quán)且忍耐著睡下。
到了次日下午，沈國英二次到劉將軍家來。他上得樓來，聽得鳳喜屋子里，母女二人已喁喁細(xì)語不斷。這個樣子，更可以證明鳳喜的病是大好了。于是站在窗戶外，且聽里面說些什么。鳳喜先是談些劉將軍的事情，其次又談到樊家樹的事情，最后就談到自己頭上來了。鳳喜道：“這位沈統(tǒng)制的心事，我真是猜不透，為什么把我一個瘋子養(yǎng)在他家里四五年？”沈大娘道：“傻孩子，他為什么呢？不就為的是想把你的病治好嗎！他的太太死了多年，還沒有續(xù)弦啦?！兵P喜道：“據(jù)你說，他是一個大軍官啦。作大軍官的人，要娶什么樣子的姑娘都有，干嘛要娶我這個有瘋病的女子呢？有錢有勢的人，那是最靠不住的，我上過一回當(dāng)了，再也不想找闊人了。”沈大娘道：“你還念著樊大爺嗎？他和一個何小姐同路出洋去了。那個何小姐，她的老子是做財政總長的，看樣子準(zhǔn)是嫁了樊大爺啦。就是她沒嫁樊大爺，樊大爺也不會要你的了。”鳳喜道：“樊大爺就是不要我，我也要和他見一面。要不然，人家說我財迷腦瓜，見了有錢的就嫁，我還有面子見人嗎？”沈大娘道：“這話不是那樣說，你想沈統(tǒng)制待你那樣好，你能要人家白白的養(yǎng)活你四五年嗎？”鳳喜道：“終不成我又拿身子去報答他？”這句話，說得太尖刻了，沈大娘一時無話可答。沈國英在外面站著，心里也是一動，結(jié)果，就悄悄的走下了樓，在院子當(dāng)中昂頭望了天，半晌嘆了一口氣。于是很快出來，坐汽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