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幾道》大結(jié)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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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dāng)他的大官，我填我的小詞”

王安石變法的熙寧年間，晏幾道早過“而立”之年，還在京城當(dāng)一個卑微的小官，實際上是充當(dāng)宮廷詞臣。當(dāng)時，有個叫鄭俠的外官本是王安石的朋友，因受人煽動和私心作怪，向神宗皇帝獻“流民圖”，污蔑新法，攻擊王安石，晏幾道毅然上書駁斥鄭俠，力辯“流民圖”之偽，為新法說話。事后，王安石、呂惠卿等要升他高官，晏幾道堅辭不受。誰知王安石罷相，變法失敗，晏幾道被追究駁鄭俠事，投入監(jiān)獄，關(guān)了幾年才放出來。此時晏幾道已是四十多歲了。哲宗皇帝趙煦為了表示自己的仁義，給了晏幾道一個“監(jiān)穎昌許田鎮(zhèn)”（即許田鎮(zhèn)長）的小官，晏幾道受詔以后，有人勸他說：“你父親的門生故吏，遍布天下，個個高官顯爵，為什么不去找他們疏通疏通，換個象點樣子的官職呢？”晏幾道冷冷地回答：“他當(dāng)他的大官，我填我的小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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懲治害群之馬

一天在穎昌府許田鎮(zhèn)的街門口，一個貴族公子模樣的人被示眾，圍觀的人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嘿！這花花太歲也有今天！”

原來，晏幾道到許田鎮(zhèn)任職不久，發(fā)現(xiàn)鎮(zhèn)上社會十分混亂：聚賭窩娼、毆斗成風(fēng)、搶掠兇殺、奸辱婦女常有發(fā)生。

晏幾道查明這些歹徒中為首的名叫潘勝安，綽號“花花太歲”。是本朝開國元勛潘仁美的后代。晏幾道喬裝打扮，微服私訪。不僅弄清了潘勝安的種種劣跡，而且掌握了大量證據(jù)，這才發(fā)出簽牌捕票，派衙役將潘勝安捉拿歸案。潘勝安沒有料到晏幾道會拿他開刀，手腳無措，立時軟下來。晏幾道看他劣跡太著，同黨甚多，不嚴懲難以懾奸服眾，便先將他枷號示眾三天。布告一出，全鎮(zhèn)轟動。黎民百姓人人拍手叫好，那些壞蛋卻一個個烏龜縮了頭。

潘家見兒子受苦，又丟了臉面，連忙托人求情。因此，晏幾道的說客絡(luò)繹不絕，晏幾道一律不見。誰知道第二天，快馬嘶鳴，驛差送來一封急件，乃是頂頭上司觀文殿大學(xué)士給知府韓維的親筆書信。晏幾道拆信一看，原來是韓維出面給潘家說情。信寫得十分客氣，稱晏幾道為“郎君”，自署“門下書吏”，以示不忘故相晏殊提攜之恩。晏幾道看信后，不為所動，堅持將潘勝安枷號三天，收監(jiān)候?qū)彙Ｗ约簞t寫回信，向韓維“告罪”

舊時將犯人上枷標明罪狀示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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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舊交不怨負心

有一次，晏幾道到穎昌府向上司述職。公事已畢，順便瀏覽一下街容。走到文廟前，只見一群人圍了一個大圈，正聽一位歌女賣唱。那歌女徐娘半老，姿色已衰，手中琵琶卻彈得嫻熟，歌喉也婉轉(zhuǎn)動人。晏幾道停步諦聽，不禁又驚又疑。那歌女唱的是一曲《采桑子》：

西樓月下當(dāng)時見：淚粉偷勻，歌罷還顰。恨隔爐煙看未真。別來樓外垂縷陽，幾換青春。倦客紅塵，長記樓中粉淚人。

聽著聽著，晏幾道心潮激蕩，險些掉下淚來。二十多年前的往事，驀地涌上心頭……

當(dāng)年，晏幾道在集賢院待詔，見仁宗只把他當(dāng)作文學(xué)弄臣，為自己吟風(fēng)詠月，點綴太平，絲毫沒有起用他的意思，便干脆寄情詩酒，放浪形骸，笑傲權(quán)貴，和汴京城內(nèi)的文人墨客，舞女歌妓交起朋友來。

卻說京中瓦舍勾欄甚多，有一處名叫“沁芳園”。園內(nèi)有一歌妓，藝名春鴻，生得娥眉柳腰，粉面桃腮，眼比秋水更明，舌比黃鶯還巧，琴棋書畫般般會，吹彈歌舞件件行，年方二八，已名滿京都了。京中不少王孫公子不惜屈貴紆尊，不怕傾家蕩產(chǎn)，爭著和春鴻結(jié)交。誰知這春鴻生性執(zhí)拗，不是自己看中的客人，往往拒之不見，這樣便得罪了不少豪門公子，有人故意尋釁鬧事把“沁芳園”砸了個稀里嘩啦，給春鴻臉上抓了幾道血印，刮上幾個耳刮，揚長而去，鴇兒奈何他不得。從此，春鴻的身價一落千丈，無人理睬，“沁芳園”也一蹶不振，門可羅雀了。

晏幾道從朋友口中聽到這回事，心中頗為不平，便特意來“沁芳園”游玩，點名要見春鴻，表示同情和慰問，使春鴻十分感動。晏幾道為人忠厚樸實，從不虛情假意，是個出名的“癡人”，和春鴻相處日久，由憐憫漸漸萌發(fā)了真情。投桃報李，春鴻也海誓山盟，非幾道不嫁，晏幾道明知自己是前宰相公子，若娶她為妻，不僅會遭家庭反對，而且將為世人齒冷，影響終身仕進。恥笑，譏笑。指不光彩，不正當(dāng)?shù)男袨樽屓吮梢晲u笑。露齒笑人，久之覺冷，極言譏笑嘲諷之甚。然而晏幾道既然真心愛上了春鴻，便把這些全置諸腦后，想方設(shè)法，暗中為春鴻籌集“贖身”巨款。晏幾道費了好大勁，才籌足銀兩搬來春鴻房中寄存。數(shù)年后回到京城。等晏幾道繳旨趕到“沁芳園”一看，哪里還有春鴻的影子？原來，一個名叫廉叔的大官偶然看中了春鴻，出高價把她買回家當(dāng)侍妾去了。晏幾道悵惘不已，卻不恨春鴻薄情，只怪自己出了門……

時光雖然流逝了二十多年，晏幾道已兩鬢染霜，眼前的春鴻也失去了舊日珠顏，可晏幾道還是立即認出她。他按住激動的心情，擠出了人圈，叫了一聲“春鴻”。春鴻怔了怔，也認出了晏幾道，愧悔交加，不敢仰視，垂首啜泣不已。晏幾道不記舊怨，牽著春鴻的手走出了人群，找了個茶樓的雅座坐下，關(guān)切地問起別后情況。紅顏薄命，秋扇見捐，原來春鴻到廉叔家不滿三年便被趕了出來，這些年一直在外流浪賣唱……晏幾道感嘆郗噓，也簡略談了談自身的遭遇和近況。接著，晏幾道還把春鴻帶到穎昌館驛，為她安排食宿后，兩人剪燭西窗，夜話生平。晏幾道撫今追昔，感慨萬千，當(dāng)即寫下了著名的《鷓鴣天·重逢》：

彩袖殷勤捧玉鐘，當(dāng)年拼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fēng)。

從別后，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卿同。今宵剩把銀光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春鴻唱畢，舊話重提，由于晏幾道已有妻室兒女，破鏡難以重圓。春鴻大恨，淚下如雨。晏幾道盡囊中所有給她資助，春鴻辭而不受，怏怏別去，不久郁郁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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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袖清風(fēng)萬卷書

晏幾道“監(jiān)穎昌許田鎮(zhèn)”六、七年，終因豪強的群起攻之而被朝廷免職，回汴京閑居。搬家時，人們看見晏幾道帶領(lǐng)扛夫，從街門里扛出幾十只木箱“杭唷杭唷”地扛往河邊裝船。有人眼紅耳熱，心想：“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別看晏幾道官卑職小，平日又有廉潔的虛名，原來也搜刮了老鼻子?xùn)|西，這幾十只大木箱，就算不是金銀珠寶，珍奇古玩，也少不了綾羅綢緞，土特名產(chǎn)……”。一夫生疑，三傳成虎，河邊碼頭上頓時聚集了不少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那些吃了晏幾道苦頭的紈绔子弟，更是擠眉弄眼，揚拳捋袖，大有不準“貪官”晏幾道離開許田的架勢。當(dāng)然，也有許多父老百姓完全信得過晏幾道，自動邀伴來給晏幾道送行。

晏幾道察言觀色，胸中了然。他將幾位年高德重的父老請到船上，殷勤話別，接著，又喊了兩名富豪子弟上船。晏幾道當(dāng)著這些人的面，命令船家、扛夫?qū)⑾浠\一件件打開，只見十只大木箱里沒有一只裝金銀財寶，都是一冊冊、一卷卷的書，就在此時，晏幾道還給前來送行的人贈書留念。

原來，晏幾道平生最愛讀書和藏書，只要發(fā)現(xiàn)有他需要的好書，定要千方百計，不惜重價購求，弄到手里才高興。由于他愛書如命，花光了祖遺的積蓄和俸祿，家中生活相當(dāng)清貧。每次搬家，晏幾道總是關(guān)心書而很少關(guān)心別的東西。書太多，晏幾道總搶著自己動手，累的汗流浹背。一而再，再而三，妻子有點厭煩，數(shù)落丈夫說：“你呀！象什么宰相公子呢？搬起家來就是書，好象叫花子搬弄討飯碗一樣！”晏幾道聞言并不生氣，寫了一首詩自我解嘲并送給妻子看。當(dāng)妻子讀到詩中“生計惟茲書，搬擎莫辭勞”，“愿君同此器，珍重到霜毛指白發(fā)”這些句子時，忍不住“撲嗤”一聲笑了，嗔罵晏幾道：“書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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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道，這個名字應(yīng)是演化自《老子》第八章：“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

幾于道：接近于道，幾乎達到道的境界。

可在詞的構(gòu)思寫法上何止是幾道??？！

讓我們用他的詞來思念他吧

思遠人

作者：晏幾道 (宋)

紅葉黃花秋意晚，千里念行客。飛云過盡，歸鴻無信，何處寄書得。淚彈不盡臨窗滴。就硯旋研墨。漸寫到別來，此情深處，紅箋為無色。